张皓沉默地走向储藏舱,动作机械地开始准备物资。
几分钟时间,他就装满了整整四十公斤大米,又仔细灌装了五升淡水。当他将最后一袋米塞进背包时,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
“这个修女为什么只要40公斤大米?”
储藏舱里的食物储备非常丰富,按理说艾莲娜完全可以拿走更多,而且从之前的经历看,对方也非常缺粮食。
“够了吗?”张皓故意问道。
艾莲娜倚在门框上,银十字架在她指间翻转:“足够了。”
不久,张皓将沉重的背包甩上肩头,米袋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转身时,看见小依和宋卉宜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两人的眼神交织着担忧与愤怒。
她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集装箱附近,手里握着枪,指头扣动扳机,只要有一个机会,就能把这个危险的女人永远留在船上。
只是看见这一幕,张皓轻轻摇了摇头。
自从艾莲娜的枪口抵上他额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不安的诡异直觉: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死的很可能不止他一个!
这种感觉太过于强烈,且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所以张皓格外谨慎小心。
艾莲娜已经站在舷梯旁,手中的黑伞在风雪中如同一片飘摇的鸦羽。她的目光扫过腕表:“该走了,潮水已经开始退了。”
张皓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小依和宋卉宜,跟着艾莲娜走下邮轮。
……
暴风雪中,艾莲娜的身影始终在前方若隐若现,银白的长发在狂风中如活物般舞动。
张皓的右手始终悬在配枪上方,指节因紧绷而发白。可每当他要拔枪的瞬间,后颈就会窜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银针正抵着他的脊椎。
这种感觉如附骨之疽,随着他们离邮轮越来越远而愈发强烈。张皓甚至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正贪婪地舔舐着他内心的恐惧。
身后的邮轮已经完全消失在雪幕之后,连最后一丝灯光都被暴风雪吞噬。
而前方,那座笼罩在灰雾中的码头正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锈蚀的钢架像巨兽的肋骨般支棱着,破损的吊车如同垂死的触手伸向天空。
更可怕的是,随着距离拉近,张皓隐约看到码头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去码头干什么?”张皓突然问道。
艾莲娜停下脚步,黑色在风雪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不告诉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继续前行,靴子在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张皓皱眉,指节在配枪上收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垂下了手,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始终挥之不去。
一个小时后,当两人终于接近码头外围时,张皓的呼吸瞬间凝滞。
借着惨淡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那些蠕动的阴影——数以万计的人类正聚集在码头空地上,他们扭曲的身体上爬满青绿色的脉络,活像是一株株人形植物!
张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感染群体,那一个个绿油油的眼睛,和之前所谓的红眼病患截然不同!
他们的身体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皮肤上多了一道树皮般的角质层,四肢关节处生长出分叉的枝桠,有些还开着白色的小花。
但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头部:天灵盖裂开成花瓣状,里面探出的不是大脑,而是一簇簇荧光绿的孢子囊!
“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艾莲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令人不适的愉悦,“邮轮上那些可怜虫,最终都会变成这样。”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张皓身边,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令人浑身一颤:“这里的幸存者称它们为‘植物人’——多么贴切的名字,不是吗?”
张皓的胃部一阵绞痛,他转头看着艾莲娜,眼神带着一丝凌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艾莲娜笑了笑:“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是圣母修道院的修女,艾莲娜。”
“呵呵,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张皓撇了她一眼,目光又放在码头上的“植物人”。
“这些东西……他们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莲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银十字架,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总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远处传来植物人群此起彼伏的嘶鸣,那声音既像树木在风中摇晃,又像人类的痛苦呻吟。
这个时候,张皓看到一个“植物人”正用枝状手指撕扯钢板,木质的指尖在金属表面留下深深的划痕。另一个则仰起头,天灵盖的孢子囊突然爆开,喷出一团绿色烟雾,随着海风瞬间飘向四周。
看到这一幕,张皓下意识捂住口鼻,却听到艾莲娜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没用的。”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任由绿色烟雾拂过她裸露的脖颈,“这种东西无处不在……海水里,雪花中,甚至我们呼吸的空气里。”
“那为什么……我们没有感染。”
艾莲娜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也许是免疫系统,也许是基因差异……”
“又或者,只是时候未到。”
远处,再次传来此起彼伏的孢子爆裂声,更多的绿色烟雾在海风中弥漫。
“外面的世界,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张皓神色恍惚,看着码头上的人海,内心的绝望在一点一点蔓延。
艾莲娜静立在他身旁,银发在寒风中飘舞,灰色的瞳孔倒映着这片地狱般的景象。
过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沿着码头外围继续前行,在一处锈蚀的集装箱后发现了通往高处的金属台阶。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登上平台后,眼前的景象又令张皓的血液瞬间凝固,头皮发麻。
开阔的空地上,数十具已经完全植物化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矗立着。他们的肢体彻底木质化,皮肤变成了粗糙的树皮,手指延伸成盘错的根须扎进地面。
最骇人的,还是这些“尸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孢子囊,最大的足有成人大小,最小的则像黄豆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散发着微弱的绿色荧光。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张皓无意中碰到其中一个孢子,卵囊突然收缩,喷出一团荧光绿的粉末。
艾莲娜看了一眼:“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些孢子,似乎不是孢子……”
“不是孢子,又会是什么?”张皓总觉得古怪,可又不敢知道这些背后的真相。
不久,他们发现了一具还没有完全植物化的尸体,那人的眼睛如同镶嵌在树皮内,还能够滴溜溜转动。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没有继续行走,而是在附近找了一间房子休息。也就在这个时候,张皓才发现,原来艾莲娜也有夜视功能。
深夜的房间里,张皓躺在床上,不时回头盯着大门,手指无意识抚摸着枪柄。
艾莲娜就睡在隔壁,两个人仅仅隔了一堵墙。
五次,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军靴轻轻踩在生锈的铁板上;五次,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隔壁房门的把手;五次,他又默默退回床边——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每次都及时制止了他。
而张皓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艾莲娜始终睁着一双发光的眼睛。她的指尖轻轻抚摸着锁骨下方的银色十字架,另一只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手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