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济州岛本地人？”张皓突然开口问道。
何青摇摇头，火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我算是中韩混血，母亲是中国人。”
他看了眼靠在墙角的黄妍：“她……是我学姐，中文系的。半年前那场撤离，我们刚好在山区劈砍木头，等赶回码头时……”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变形的子弹壳。
“邮轮已经开走了。”黄妍虚弱地接话，“政府说只是临时疏散，最多两周就能回来……结果……呕！”
女人突然捂住嘴，来到墙角吐了一地。
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那些红眼动物，”张皓看着何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屋内突然安静了几秒。
“不清楚。”何青低声回答，“可能是撤离前，也可能是撤离后。”
“那，有人感染红眼病毒吗？”
“有！而且很多！”
闻言，张皓略显沉默，又向何青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济州岛上的人类，也发生过血肉溃烂的情况吗？”
何青和黄妍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有！”
“而且当时的情况，非常糟糕……”
……
翌日，天光微亮时，风雪终于小了些。
张皓微微睁开眼，发现四周依旧一片漆黑，何青他们也都蜷缩着身体在休息。
昨晚，他与何青、黄妍聊了很久，对于济州岛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一年零五个月前——也就是黄金一号邮轮失事后约一个月，济州岛突然与外界彻底失联。
所有通讯中断，任何通讯设备都只剩下沙沙的杂音。
“就像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一样。”何青昨晚是这么形容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最诡异的是，当初那些离开港口的船舶，至今一个都未回来。”
三周后，第一批红眼动物出现。
起初只是零星的流浪猫狗，后来连山林里的野鹿、野猪都开始变异。它们极具攻击性，也变得非常强壮，但也非常短命。
“但最可怕的……”黄妍的声音在记忆中浮现，“岛上出现了一种比红眼病毒更可怕的疾病，一旦感染就是剥皮的痛苦……”
这个时候，张皓的思绪被一阵窸窣声打断。
何青已经醒了，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背包。
他打开手电，看见张皓正看着自己，压低声音：“该出发了，走过去也得中午才能抵达。”
“嗯，人少一点安全。”何青看了一眼黄研，“而且隧道那边，女人和小孩在一定程度上属于货币……”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张皓已经明白了言外之意。
在这种末日般的环境里，弱者往往会沦为交易的筹码。
“所以你需要这把枪。”张皓掂了掂手中的武器。
何青没有否认，只是他比其他人更聪明。
屋外，风雪渐歇，但天色依然阴沉。
空气中的温度低得吓人。
……
两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前行，每一步都陷到膝盖。
某一刻，何青突然停下，扒开一处被积雪覆盖的井盖。
“我，我们从这里下去！”
下水道里弥漫着腐臭和霉味，但比想象中干净。
墙壁上用红色油漆画着各种箭头和符号——显然是路标。
张皓的夜视能力让他清晰看到，在这些箭头标记旁还刻着日期和数字：12.15-3人、1.2-0……
“大部分都是鼠患出现时间，和当日的死亡人数。”何青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声解释，“红眼老鼠太多，下水道经常能看见。”
拐过几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宽阔的排水室，被改造成了居住区。
两个简易帐篷沿着墙边排列，中央的火堆旁围着十几个人。
“这里就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隔着栅栏，何青小声解释道。
张皓看了两眼，发现这个避难所附近的下水道进出口都有栅栏，并且全部焊死。
“他们吃喝怎么办？”
“他们有工具，能短时间将栅栏撬开。”
“那也挺安全。”
何青摇头：“不安全，你完全不知道老鼠会从哪个方向来。”
“而且，不仅是鼠患，也会有其他动物……”
很快，何青带着张皓继续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穿行，每经过一个岔路口，他都会仔细确认墙上的标记。
“像刚才那样的避难所，下面还有十几个。”何青压低声音，“但别指望他们会收留外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带给他们更安全的地方，或者食物。”
张皓皱眉：“那普通人呢？”
“依附于更加的人，或者将自己变成一种货币，以此来换取安全与食物……”何青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前方突然传来水流声。
何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示意张皓关掉手电，两人在黑暗中屏息等待。
十几秒后，一阵诡异的“咕啾”声从管道深处传来，还伴随着黏液拖行的声响。
张皓的夜视能力让他隐约看到——那是一只足有成年猫大小的红眼蟾蜍，背上长满溃烂的肉瘤，正缓慢地爬过远处的水道。
等声音彻底消失，何青才敢打开手电重新观察：“刚才应该是只蟾蜍，它们的黏液会腐蚀栅栏……”
张皓点点头，随后继续跟着何青向前走。
转眼的功夫，他们便又遇到一个避难所，大同小异，只是里面的人似乎刚经历一场磨难，对外人显得格外偏激。
“自从红眼动物霸占了陆地，我们这些人类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何青感叹道。
张皓皱起眉头：“济州岛上，有那么多动物吗？”
“有几个动物园，而且森林里的生物比想象中更多。”
这一刻，张皓很想看一看济州岛的地图。
正午时分，两人终于从一个隐蔽的竖井爬出。
刺眼的阳光让张皓眯起眼睛。
他们此刻站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面前是条被炸塌的隧道口，巨石和钢筋扭曲地堆叠在一起，根本无法进入。
“就是这里。”何青拍掉身上的泥土，指向隧道，“入口被那些警察炸毁，里面大约有一千米的安全区域。”
“那边，”何青又指向不远处的地面，“那就是幸存者挖掘的地下通道，也是唯一的出入口。”
两个人走过去，扫干净附近的碎石，一个井盖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何青熟练地撬开，两人迅速钻入阴暗的下水道。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尿骚味，张皓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涂鸦，大多是求救信息和警告标语。
前行不到十分钟，一道焊着铁栅栏的排水口挡住了去路。
附近空间很大，也蜷缩着一些人，而在栅栏的后方，则是两个手持弓弩的男人。
“就是这里。”何青小声道，“想上去，就得额外付钱。”
之后的时间，张皓仔细观察着栅栏前后的情况。
一旁的何青则与那些幸存者聊天，询问着最近有多少人进出这里，以及那些警察的状况。
半个小时后，两人重新回到地面。
刺眼的阳光让张皓眯起眼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冲淡肺里那股下水道的腐臭味。
“说吧，你真正想要告诉我什么？”
何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们都是济州岛的幸存者，都需要一个能自由进出的安全之地！”
“而这条隧道，是一个绝佳的……庇护所！”
寒风卷着雪粒刮过两人之间。
张皓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望向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峦。
“那些警察。”他缓缓问道，“他们有多少子弹？”
闻言的何青浑身一震：“应该不多！具体有多少，我得想办法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