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被粗暴地推进铁栅栏内，潮湿腐臭的空气瞬间灌入鼻腔。
紧接着，生锈的铁门在身后“咣当”一声锁死，震落几缕发霉的水泥碎屑。
这个不足两平米的囚笼里，地面粘腻湿滑，踩上去能清晰感受到某种虫蜕的残骸在脚下碎裂。墙壁上爬满墨绿色的苔藓，角落里堆着发黑的稻草，上面爬满了潮虫，散发着排泄物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咳咳——”张皓被浑浊的空气呛得干呕，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
刀疤男临走前踢了踢栅栏，惊动一群老鼠从下水道蹿过：“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7点集合去码头，那里的活儿可比这里‘有趣’多了。”男人的笑声在通道里回荡，渐渐被黑暗吞噬。
这边，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张皓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以为被获救，结果……”
张皓唏嘘不已，又想到了同样被人带进这里的艾莲娜，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去了哪里。
他强忍着恶臭，借着昏暗的灯光环顾四周。
下水道两侧的囚笼里关押着形形色色的人——有衣衫褴褛的老人，也有伤痕累累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空洞，手腕上都有被绳索勒出的紫黑色淤痕。
“喂，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皓压低声音，向隔壁笼子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询问。
老者蜷缩在潮湿的角落，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随即别过头去，脏兮兮的破布衣服裹得更紧了。
张皓眯起眼睛，说起来他在海滨市做过几年销售，见识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不是不愿说，而是需要足够的代价。
他走到一旁，脱下鞋子，从鞋垫下取出一块包装完整的巧克力，这东西本是应急用的，如今也算是歪打正着。
“咔嗒”一声，张皓掰下半块巧克力，浓郁的甜香立刻在腐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老者的鼻子猛地抽动，转过头，浑浊的眼球死死盯住他手中的食物。
“告诉我，我想知道。”张皓晃了晃巧克力，“这个给你。”
老者的喉结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先给我！”
张皓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将手里的半块巧克力递了出去。
当巧克力落入掌心的瞬间，老者迫不及待地连包装纸一起塞进嘴里。他贪婪地咀嚼着，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你……想知道……什么？”
“这康宁镇，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皓凑过来，两者就隔了一堵栅栏。
老者舔了舔嘴唇：“康宁镇……以前叫做康宁村，只是港口的一个村庄……后来那些怪物出现后，那帮建筑工头带着几十个工人，用塔吊和混凝土筑起了高墙。”
高墙？
张皓皱起眉头，之前他是经过下水道才来到康宁镇，所以根本没看见所谓的高墙。
“……这群人，后来就抢了警察的枪械，占地为王，现在整个康宁镇都是听他们的。”老者的手指突然痉挛般地抓住铁栅栏，指节泛出青白色。
“听起来，那群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张皓低语，他看着老者，后者明显一哆嗦，凹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恐惧。
沉默了片刻，张皓又问道：“人奴是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眼睛滴溜溜看着张皓手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明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只是这一次，张皓并没有给他，而是径直站起身，朝着另一边的栅栏走去。
四周的阴暗里，挤满了衣衫褴褛的囚徒，每一双眼睛都透着绝望与渴望，自然也不缺告诉他真相的人。
见到这一幕，老人顿时有些慌乱，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吃饭了，这一块巧克力不仅可以补充体力，而且还能增加明天外出的存活率！
“等……等等！别走！”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枯枝般的手臂从栏杆缝隙拼命伸出，“我全都告诉你！”
闻言，张皓脚步一顿，随后又慢条斯理地走回来。
老人咽了咽口水，这才说道：“人奴……其实就是康宁镇最底层的存在，大部分都是他们从外面找到的幸存者……”
“人奴要干什么？”张皓的声音像把冰刀。
“人奴……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出去码头寻找食物……只要能够累计找到40公斤的食物，就能够在康宁镇自由生活！”
“40公斤？”
听到这个数字，张皓心里一咯噔，这与之前艾莲娜让自己携带的大米数量一模一样。
“如果有外来人直接携带40公斤的粮食，会怎么样？”
“那……那就可以直接成为康宁镇的自由人。不过……要想在这里生活，还得靠自己额外获取食物！”
“外面那些植物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浑身一颤，指甲在铁栏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这，这我也不清楚……”
“那，你们为什么没变成植物人？”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我……我们也不明白……”
“最开始我们都感染了，发烧，浑身长疹子……可过了一周，症状突然就消失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张皓顿了顿道，“是发生在你抵达康宁镇之前，还是康宁镇之后？”
老人摇头：“我就是康宁镇的人……不过我记得，有些人应该是抵达康宁镇之后，身上那种症状就开始消失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张皓又陆续问了些问题。老人回答得支支吾吾，但拼凑起来，总算让张皓对康宁镇的现状有了大致了解。
“那个……”老人突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凹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巧克力……能给我吗？”
张皓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手腕一翻，将那块已经有些融化的巧克力抛了过去。
老人像饿狼扑食般接住，颤抖的手指急不可耐地剥开包装纸，整块塞进嘴里。他闭着眼睛咀嚼的样子，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
张皓则背靠着冰冷的铁栅栏坐下，潮湿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骨髓。
他盯着牢房顶部渗水的裂缝，思绪却飘向更远的地方。如果这些人确实感染过病毒却又痊愈了，那么康宁镇很可能掌握着治愈的关键。
远处隐约传来植物人的低吼声，在夜风中忽远忽近。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张皓皱起眉头，艾莲娜之前说过，船上的人恐怕坚持不了三天。
隔壁牢房角落，老人已经蜷缩着睡去，嘴角还沾着巧克力残渣。
张皓的目光落在牢门锈迹斑斑的锁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口的铁丝。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也意味着，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翌日一早，下水道里响起剧烈的金属碰撞声。
“起来！都给我爬起来！”
粗粝的吼叫声伴随着铁棍敲打栅栏的巨响在通道里回荡，几个穿着冲锋衣的壮汉踹开牢门，手里的电筒光束粗暴地扫过每个人奴的脸。
张皓眯起眼睛，看到隔壁的老人像触电般弹起来，条件反射地抱头蹲在墙角。整个下水道瞬间骚动起来，铁链哗啦作响，咳嗽声和压抑的啜泣此起彼伏。
“今天都打起精神！”领头的光头男人甩着皮鞭。
“还是老规矩！谁找到四十公斤的食物，谁就能获得自由！”
很快，所有栅栏里的人都拖拽着来到外界，沿着充满恶臭的管道，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而在队伍的前后方，都有持枪的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