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安几乎是仓皇逃走,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做什么交换的话,失去的不知道还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更不知道自己还会再遭遇什么,到最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还会剩下什么?
他真的害怕了,说什么解忧,那不过是自己的欲望而已。
看着跑出去的邓家安,药衍眯着眸子,轻声的笑着,该说不说,他还是聪明的,毕竟再交换,付出的可能就是他的灵魂了。
从药铺跑出去的邓家安浑身冷汗连连,他跌跌撞撞的跑了一路,脑子里一片空白,胃部一阵的翻涌,好一会儿,他忽然扶着树俯身猛地吐了起来,吐出来的却只有胃酸,吐完之后他只觉得耳鸣眼花,看着四周的景色和人,一下子倒了下去,地上积累了厚厚的积雪,将他埋在其中,那寒冷让他稍稍的恢复了一些清醒。邓家安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有路人围了上来,担心他出什么事,两个大妈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好心的问道:“小伙子, 没事吧,哪儿不舒服啊?”
他没有回答,就这么直愣愣的仰头看着漆黑的夜色,众人见他这样担心出事,有人赶忙打了急救电话。直到救护车来将他抬到了车上,他躺在救护车上,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慢慢的坐了起来,旁边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见他没什么事了也松了口气。
“没什么大事,就是收到了一点惊吓,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给吓成这样?”那大夫摘下听筒看着坐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的邓家安。
邓家安却像是虚脱了,支撑着做起来之后又一软的倒了回去,撞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后悔,担忧,害怕,悲伤,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上来,让他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小伙子,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别哭啊。”一旁大夫忙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没事了,你安全了啊。一个大小伙子,男子汉的,有什么好怕的啊,没事没事啊。”
邓家安一直哭到了医院,到了医院之后他也没什么事了,又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便赶忙去看看自己父母怎么样了,母亲还在昏迷着,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这个时间父亲也睡了过去,他悄悄的走进父亲的病房,在床边跪了下来,握着父亲的收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嫉妒和爱慕虚荣,如果不是他无解了父母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他心里一直以来的怨念和不甘,他们一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邓家安一直哭着,累了便顺势这么靠着睡了过去,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床上的父亲忽然睁开了眼,慢慢起身的坐了起来,看着靠着床边睡过去的儿子。他顿了顿,伸手颤巍巍的从枕头下面摸出那张名片来,那是从邓家安衣服里掉出来的。他伸手抹了一把那名片,又轻轻拍了拍邓家安的后脑,咧嘴一笑,随后就这么轻手轻脚的下床出了病房。
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不好但不代表他是傻了,很多事他已经猜到了,都说知子莫若父,儿子如何,他这个当父亲的,能不知道嘛。
年迈的老父亲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那条弥漫着白雾的街道,一步步的走到了药铺的门前。
“寻医,问药?”药铺内的少女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将那张名片拿了出来,“我儿子,安安……邓家安,他……他来换的,能不能,给他换回去……”邓父哀求道:“我替他换回来……我的什么都可以。”
“您的儿子,邓家安,用家人的代价买了名为运气的药。药物一旦服下,一经改变,无法逆转。”药衍也慢悠悠走过来十分抱歉的回应道,“不过,若是有旁人付出相应的代价,的确是可以作为等同代价换回原本的代价。”
“只要能换回来,我……我什么都愿意。”他忙回答道,这辈子,他真的欠了自己妻子儿子的太多了,要不是他一开始的好赌烂赌,他们那时候不至于无家可归,妻子也不至于把钱看得那么重,进而误导了儿子对妻子的误解,如果一早发现儿子开始赌博他能一早制止而不是见钱眼开,早早察觉到这一切,如果当那些亲戚来借钱的时候他能严厉一些拒绝,如果不是他一直喊着要搬家,也不至于会弄成如今这般田地。
“既当初以家人换运气,如今自然也要运气换家人,换出去的运气无法回来,但新的运气却可填充。”药衍微微点头,随即看着这个男人,“不知客人,是否愿意?”
“愿意,我愿意!”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凌魑晚将契书放到他面前,他立即签上自己名字,恩上手印,凌魑晚挥手从他身上取走了一团气,随后离未从内堂搬出一个玻璃罐,打开后,凌魑晚抬指一点,那里面的东西便化作流光飞出了药铺,去找它的主人了,而那玻璃罐里,又多了新的东西。
邓父郑重的道了声谢,随后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药铺。之后的路要怎么走,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这单生意做得真亏。”离未有些不满的抱怨道,“这么一来,那小子岂不是即得到运气,又得到了家人?什么都没事去,反而以后的路一帆风顺了,倒是他那个老爹,以后只怕气运全没了,哎。”
“有时候交易本身,便是代价。”凌魑晚合上账本,低声说道,是啊,看似是赚到了,看似是他们又心软了,但实际上呢。进入了药铺,哪有能全身而退的道理,从一开始便知晓的真相。交易本身,便是代价。
事情似乎是恢复如初了,寒假过后的校园又热闹了起来,邓家安重新回到了学校,他静神似乎好了很多,也恢复了曾经那个阳光男孩的样子,家里一切都好了起来,母亲苏醒只有回复的很快,如今已经出院了,父亲也渐渐恢复了神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做什么都会出现错落,不过只要他们都好好的,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关于亲戚霸占他们家新房和所有欠款的问题,还有那些司机家属的敲诈,他全数报了警,如今警察已经把房子和大部分钱都追回了,给了那些人一个狠狠的教训,家里父母都是刚刚大病初愈,他干脆给请了个保姆阿姨照料他们的身体,回复的也都不错。
一切看起来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风波和不幸,随着寒冬的过去,也跟着过去了。那随之而来的,又会是什么呢?
凌魑晚抱着两本书站在树下看着嬉笑打闹的宿舍四人,看着邓家安那仿若恢复曾经的样子,垂下眸子中满满的凉意。
周南泽发现了她,有些诧异,但还是冲她挥了挥手,随后跟其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冲她跑了过来,原本嬉笑的另外三人立即也看了过来,邓家安见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跟同伴说了什么便匆匆离去,倒是那黄毛,嘻嘻哈哈也搂着姜湫的脖子凑了上来。
周南泽有些受宠若惊的跑到了凌魑晚面前,挠了挠头,“你怎么过来了?”是来找他的么?
“孟教授让我来拿几本书。”凌魑晚回到,十分不客气的打破了周南泽的所有幻想。
“哦,哦。”周南泽尴尬的点了点头,一下子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倒是那黄毛立马凑了过来,“嗨,美女。”他冲着凌魑晚打了声招呼,“你好啊,我是周南泽的舍友好兄弟,我叫司少南。”
凌魑晚看了眼那黄毛,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看着来挖墙脚的黄毛,周南泽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不用理他,对了,你经常来我们学校找孟教授么?”
“偶尔。”她又不是这儿的学生,只不过偶尔在网上跟孟教授交流一二,互换一下手里的书,好歹她手里那些书可是千年积累的古物了。
“那,要不要我带你到处转一转,我们学校还挺大的,而且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对了,快中午了,我请你吃午饭吧,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周南泽开始想办法跟凌魑晚独处约会。
“晚晚。”没等凌魑晚回答,一道身影伴随这一阵清脆的喊声便如约而至。身着青色短衫白色长裤的药衍漫不经心的走了上来,脸上依旧是挂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微笑,大步走到了凌魑晚身边,“怎么还在这儿?”
看到药衍的到来,周南泽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看着药衍很自然的上前一把搂住了凌魑晚的肩,而凌魑晚却没感觉任何不对劲,忽然心口一酸。
周南泽压下了心中的酸涩,还是开口问道:“这位是……?”他好像记得见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药铺里,好像看他不顺眼的样子,周南泽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喊道,“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