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退去,廖不凡抬头看着头顶的日光,感受身体上的痛楚和寒意正在一点点褪去,他知晓是方才那孩子给他的药起了作用,等伤势都褪去,廖不凡才支撑着起身,长长吐了口气,低眼沉思许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能死,也不能让苏绾有事,他还要与他的绾儿长相厮守,他不能就这么结束。
廖不凡抬眼看了眼身后的大宅院,咬了咬牙,咽下了心中的不甘,就当他是投机取巧也罢,走捷径也罢,他已经不在乎了,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求过,财富,地位,荣耀,他一直都是随波逐流平凡的过日子,但如今,他只求自己这一份感情,只求能与爱人长相厮守,只
求他的绾儿能幸福快乐。他求的不多,但这不多,却很难。
扶着墙慢慢爬起,廖不凡最后又看了眼那富贵的宅院,转头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他也不能光顾着爱人,家里还有挂念着他的父亲,他不能再让年迈的父亲再为他担忧。
父亲被他安置在邻村父亲的挚友那,好在苏家人并没有找他父亲的麻烦,也没那个功夫跑到邻村去找麻烦,父亲是安全的,他回去的时候,父亲正在院内晒太阳,见他这般模样,顿时惊吓了一跳,那叔伯见状也是猛地一惊。
“哎呀,小凡,你怎么弄成这个模样?”那叔伯忙上前将廖不凡扶进院内,在他父亲身边坐下。
“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同小绾私奔了么?怎么弄成这样?小绾呢?”廖父看着廖不凡的样子,一下子想起了当年与妻子遭遇危机时的惨状,满脑子都是妻子那浑身伤痕的模样。
廖不凡却什么都没说,抿了抿嘴,只是抬头对着那叔伯行了个礼,“顾叔叔,多谢您照料父亲了。”
“无事无事,你没事就好。”那叔伯见状连连摆手,他本就不赞同廖不凡这行为,天下女子那么多,他这侄子虽不说是年轻有为,俊朗才艺,但也说得上是五官端正,仪表堂堂,老实本分,若是想娶妻,这十里八村的也有的是愿意嫁的,怎就扒着那苏家姑娘不可,倒也
不是说那苏家姑娘不好,只是那苏家人,有一个是一个的,都钻钱眼里了,嫌贫爱富,贪慕虚荣,为了一个“钱”字,便能出卖良心,有这么一个娘家,就算日后他们成婚,只怕也会成为廖不凡的一个负担,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廖不凡深呼吸一口气,“爹,收拾一下,明日我们便离开吧。”
“离开!?”二老惊讶的惊喊。
“对,就简单收拾一下,带上衣裳细软,明日一早便离开。”廖不凡坐在座位上呆愣的说道,如今他也冷静下来,留在这儿他们谁都讨不到好处,先不说那苏家若是知晓他还活着,会不会再下毒手,那陈家人知晓他与苏绾的关系,会怎么针对他,怎么折磨苏绾,又会怎
么对付他年迈的父亲,而且,他既然决心要做出改变,既然已经做出交换买了药,那就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他要赚钱,赚很多钱,然后再回来把苏绾风风光光迎娶进门,若是留在此地发展,一来他没门路,二来若是苏家陈家知晓肯定有所察觉多加阻拦,再者,他在这
儿怕看到苏绾会乱心,更要分心照料父亲,到时分心乏术之下,反而不利于他的发展。
所以权衡再三,廖不凡还是决心去他处发展,他有朋友在外地做生意,能帮他一二,加上他手中为跟苏绾私奔筹集的钱银作为本钱,理应是够了,这样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一定能成功。
“可,你们去哪儿啊?”叔伯带着些但又的问道。
廖不凡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慢吐出,稍稍反映了过来,“去遄州,母亲的娘家在那边,而且我有朋友在遄州做生意。”
廖父好似明白了什么,知子莫若父,廖不凡不说,但心思,廖父都明白了,“罢了,自己选的路,以后不论如何,都别怪旁人。”
“是,”廖不凡应了一声。
廖父神了个懒腰,“行了,走吧,背我回家去吧,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明日咱一早就走,你这平凡平庸过了一辈子,终于不凡了一次,也不枉当初我跟你娘为你取了这名字。”
廖不凡也自嘲的笑了笑,走了一辈子的平庸路,如今终是不得不走上一条本就不属于他的路。
那叔伯见状,一拍大腿,“那好,我跟你们一起走!”
父子二人惊讶,“顾叔,这……我与父亲要离开实属无奈之举,您这过的好好的,没必要跟着我们颠沛流离。”
“我一个孤家寡人的,在哪儿呆不是呆,老在一个地方带着,身体早就倦了,何况你一个人带着你父亲一路也没个照应怎么能行,再者,我平日里除了你父亲也无人交谈,你这把人带走了,我岂不是要寂寞。”叔伯调笑道。
父子二人也不忍笑出了声,便也没再反对,“那明日一早,前面官道的茶棚碰面吧。”
“好。”
廖不凡是做足了准备的,带着父亲回家之后,将家中值钱之物尽数的典当兑换成现银,衣裳只带了两三身换洗便可,无需太过累赘,外出的所有用具,他都一次性买齐,原那苏家人见他回来了也是惊恐万分,但打听他这大量采购外出的物资,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便以为是他胆小怕事,见苏绾嫁于那陈家他也没胆子折腾,又怕被报复,便想带着家人逃窜。也就放下心来。
廖不凡准备好一切,又在那陈家门前转了转,他还想在临走前见苏绾一面同她说清楚,不论她是否答应,是否会怨他。他知道他这个决定太自私了,留苏绾一人在这儿受尽折磨和屈辱,但又能如何呢?他带不走她,就算带走了,他们也只能一辈子都在不停的躲避,安不下心来的。
很快,他便看见从陈家偏门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急忙忙的往医馆跑去,廖不凡紧随其后,听到那丫鬟对医馆大夫说道:“大夫,您快点,我们家老爷新娶进门的五姨娘自尽了。”
这话听的廖不凡一惊,新娶进门的?说得是苏绾么?
又听那丫鬟抱怨道:“哎,真不知道那五姨娘有什么想不开的,嫁给我们家老爷是她的福气,一大早昏迷的送过来,一醒来便哭喊着要走,给关起来又是哭闹又是自尽的,老爷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您快跟我去看看。”
这下廖不凡可以肯定他们说的便是苏绾,听这话,廖不凡只觉心口一阵疼痛,但又不知该如何做。
“你想见她么?”忽的,头顶传来孩童的声音,廖不凡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那白衣的小童坐在墙头踢打着双腿,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眸看着他。
“可能让我见她一面?”廖不凡忙急切的问道。“我什么都可以交换!”
白澟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一串糖葫芦,我就帮你。”
“好!”廖不凡忙不迭答应下来,相比那做出交换的药剂,一串糖葫芦的价格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轻松了。
白澟见他那样子,忍不住啧了一下,得,要少了。
廖不凡忙去买了糖葫芦回来,还特意又在隔壁买了个糖人,一起给白澟,白澟见状自是开心,“今夜亥时三刻,到陈府后门来,你会见到她。”说吧,便转身一手糖人一手糖葫芦的跑远了。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廖不凡还是选择了相信,夜半亥时,廖不凡早早的躲在陈家后门的树后等待着,生怕被那陈家恶仆发现,亥时三刻刚到,后门便被悄悄推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扶着一个身着红衣头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的女子出来,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
“绾儿,绾儿。”廖不凡低声的冲她喊道,带着些急切的惊喜。
苏绾也看到了廖不凡,忙推开了那丫鬟,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跑了过去,但因身体孱弱,刚跑过去便直接栽进了廖不凡怀中,“小凡,呜呜呜,你还活着,你没事,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我没事,”廖不凡抱着苏绾低声安慰道。又心疼的抚摸着苏绾头上的伤,“绾儿,你怎么这么傻,疼不疼?”
苏绾摇了摇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子推开了廖不凡,“小凡,你走吧,离开这儿,你都不过陈家的,所以,我们……我们分开吧。”虽是被迫,但她也回不了头了。
廖不凡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纵使是苏绾提出的,但听到廖不凡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瞬间凉了下来。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绝望。
但又听廖不凡道:“但你给我一年,不,半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到时候一定把你风光娶进门,再没有人能拆散我们。”
廖不凡这么说,苏绾也知晓了他的意思,大悲大喜之间,她抬头看着廖不凡,竟不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