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笑,打住不再逗他,转而问道:“宫里现在如何了?”
“距离冬狩已经过去两天,我后来没再出现过。云家估计觉得我遭遇不测,依旧派人在山里搜寻,朝堂上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我皱了下眉:“季衍那孩子怎么办?”
“李胤还在宫里,暂且不会出事。”陆宴顿了顿,看着我继续道:“姜倾是你的人吗?”
“嗯,我吩咐他推云家一把。”
“姜倾做的不错。今天早朝大臣们争论了许久皇后之位,云家志在必得。”
我不由得感叹两声:“野心真大啊,看来云家也不敢完全相信季沉渊。”
陆宴但笑不语。我偏头正好能看见窗棱外一串娇艳欲滴的红梅,雪景下风光正好,开的无限旖旎。
十、
两日后,在李胤的接应下我回到了宫里,同时招摇的放出我回宫的消息。
云家和季沉渊合谋要唱这么一出大戏,我当然要陪他们演尽兴。
于是我回宫的第二天,季衍就派人背着一大摞奏折扔给我,满是怨念道:
“江芊芊,今天的奏折全都是弹劾你的。”
“如此殊荣,你是第二位。”
我莞尔一笑,上一个被群臣大肆弹劾的也是我。
“其他人的我不看,姜倾写的给我就行。”
季衍神色古怪:“你确定要看?姜倾一人可抵千人之力。”
“姜倾写的才有点杀伤力,别人那些算什么玩意,老套路了。”
我一边看一边点评姜倾这篇《痛陈江芊芊一千一百一十一条罪状书》,他笔力越发犀利深刻,这篇陈罪书只会比当年风头更盛。
没有多久,京城上下都掀起一阵“妖妃风”,甚至有人聚集起来,为此举办了一个诗社研究姜倾的陈罪书。
无数人的唾弃怒骂下,云家的小女儿众望所归入主后宫。
小姑娘蛮嚣张,当上皇后第一天就上门来挑事。
她请了个婢女来邀我喝茶吃点心,转头我就让人去请季衍来。
于是云梦僵着脸陪我和季衍吃了一刻钟茶,其间我和季衍谈笑风生,她面色好不精彩。
小姑娘家家想法就是天真,本宫可是一届妖妃,怎么会任你搓圆捏扁。
如此几番以后,云梦大概受不住委屈,给云家递了个信。
云家在朝堂上气焰愈发嚣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何心思。
十一、
随着风雪越下越盛,新岁的脚步渐近,到了除夕那天,我从宫里溜出来去找陆宴。
宫里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街上亦是锣鼓喧天。
我倚在船头看着外面风光,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烟辐辏热闹非凡。
这般喧闹的烟火气,不是宫中歌舞升平富丽堂皇能比的。
陆宴携风雪赴约,眸中温柔带笑嗓音清润。
“殿下,回头。”
此时汇聚在湖边的人们正手执花灯,虔诚的向神明许愿。
花街中心的一声花鼓就是在这一刻被敲响,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花灯,样式繁多的精致花灯随水流漂下。
我转过头,撞进清辉下陆宴温柔浅笑的狐狸眼中,脸庞被人覆上一只白狐面具。
在一片璀璨灯光中,有个人轻轻拨弄一池春水,照见水面下一只白狐狸,莞尔弯起一双墨色深眸,对狐狸说:
“新年快乐。”
那一刻,花灯也好鼓声也罢,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绒布听不真切,唯有这四个字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片片碎玉携风过,落满肩头诉情思。
一只沿途漂过的剔透玲珑狐狸模样的花灯,不慎撞在了船上,歪了方向渐渐漂向另一只宫灯。
十二、
这时宫中的宴席上,明明是场喜宴,满席朝臣却没有一个敢妄动,心惊胆战的观察着围满大殿的侍卫,俱是后悔不迭。
若早知是场鸿门宴,就是拼死也要推了才是,新岁遇上这种事,太晦气了。
李胤面无表情,一双狼似的眼睛盯着云影疏。
坐在上座的季衍尚能保持冷静,轻声道:“云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这皇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臣不过是想还众人一个公道罢了。”
“依你之言,谁才是名正言顺呢?”季衍这般问着,眼神已经落到从殿门走进来的人身上。
是季沉渊。
“皇弟。”季沉渊拈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无视季衍身上的明黄龙袍:“好久不见。”
季衍温和的弯唇:“三月未见而已,兄长变化好大,孤都快认不出了。”
“孤见兄长来的不紧不慢,不知去拜过先长公主的墓,烧一卷黄纸没有?”
“孤记得先长公主在世时,最是疼爱兄长,你若是去了她黄泉之下也会很高兴吧。”
季衍每说一句,季沉渊的脸色更冷一分,藏在袖中的手攥的发白。
“皇弟有这个功夫来操心他人,不若多想想自己,你觉得这捡来的皇位还能坐多久?”
“自然是坐到寿终正寝。”看够了季沉渊这一场把戏,我从偏殿走出来冷然启唇替季衍答道。
季沉渊扫了我一眼轻蔑笑笑,倒是云影疏盯着我的眼神淬了毒一般。
我望着季沉渊,这个人还是我最熟悉的模样,可此刻的行事作风简直和从前温良乖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沉渊,你本来就是皇帝,为何要舍近求远跟云家谋划这么一出?”
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如今故人相见得以亲自问他。
季沉渊却没有耐性了,遥遥一摆手。殿外潜伏已久的金麟卫冲进来,把云家的侍卫一齐围住。
云影疏脸色沉下来,转头冲季沉渊喝道:“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
季沉渊自己也愣住了,拧着眉向为首之人喊道:“围住季衍!”
金麟卫不为所动。
“我的命令你们也不听了?”
十五摘下面罩,嫌弃的斜了季沉渊一眼:“我可不是你的人。”
这些人哪里是金麟卫,分明全是陆宴手底下的暗卫。
季沉渊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想起来什么,阴毒的目光剜在我身上:“是你搞的鬼?”
我笑着一步步走近他,说道:“是啊。”
“阿忱,这才多久不见,连姐姐都不认得了?”
我又转向云影疏,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令牌上:“真是不好意思,那次弄错了你的身份。
“本宫才知道,你原来是季沉渊的狗。”
两人都如见鬼一般瞪着我,站都险些站不稳。
猜到我身份的那一刻季沉渊的表情怨恨又阴鸷,最后在一片万籁俱静中发出一阵怪异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季冉?是你么?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还活着?”
“季冉,你命真大啊!万箭穿心都没死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起我刚才的问题,面容狠狠扭曲了一下,幽幽的看着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云影疏谋划杀你吗?”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季冉,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还不是因为你!”
“假惺惺扶我上皇帝的位置,自己手里掌握着全部皇权,我算什么?我就是你的一个傀儡!”
“你身边那么多人,我算什么东西?我如果不为自己争取一回,还要在你的掌控下活到什么时候?!”
“季沉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我心里不可能不失望,一手带大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的季沉渊,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冉,怎么,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不仅你是个眼瞎的,你那个父皇也是!”
“你以为我是你父皇的儿子?呸!他也配?我告诉你,我和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季沉渊知道大势已去,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知晓如此皇家秘闻,在场之人全部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