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沙陀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夜里晕开血色光斑，简单甩了甩伞尖的水珠，皮质手套与黄铜门把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内飘来劣质威士忌混着血腥气的味道，两个纹着过肩兽纹的马仔立刻用身体堵住通道。
“小子，今天这里有人包场。想要喝酒，挪个地方，再往前约五六里还有一家不错的酒吧。”
左侧刀疤脸指节捏得发白，后腰凸起的形状显然是上了膛的硬货。
简单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参差不齐——想必是很久前械斗留下的标记。
听他这话，简单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右侧的马仔条件反射去摸甩棍，却在指尖触到冷钢的瞬间听见颈椎错位的脆响。
这边的简单已经拧着他手腕，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说明了自己的来历：“我知道包场的是谁。现在带我进去见他们。”
大概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在什么都清楚的情况下，还敢这么横。同时已经悄悄从四周围拢过来不少人，而且各个手持家伙，大概是将其当作对头派来的，要对里面的大人物而不利。
连正眼也没瞧一眼这些人。简单像极了泥塑，好像眼前马上要出现的危险，完全和自己无关。
对方的人里，缺手指的家伙因该身份高些，见状向两边示意不要乱来，这才询问简单到底知道些什么，是哪里派来的。
“我知道里面有六位身份和地位，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就够了。至于我的身份，你不该问，问了也没用。真的要问，还是留给里面的大人物比较好。”
显然对方没给面子，让缺了手指的男人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阴狠的线条。
“小子，你装够了，劝你还是老实点把知道的说明白。如果真想见里面的人，我起码要清楚原因才好进去询问。哼，若是换成以前，你可能连距离如此近都不可能的。现在，你……”
还没说完场面话，忽见简单一个矮身，直接从众人间窜了过去，以，开门闯进酒吧。
这还得了！
于是再没有人有好心情和简单对话，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相互拥挤着追了进去，一路追到外场，眼看就能抓住前方的简单了。
谁知这时候眼前的小子翻身上吧台，十二支水晶杯在脚下爆裂成霰弹般的碎渣，玻璃碴子溅进尾随的几名打手，睁大的眼球里，惨叫哀嚎声不断。
看起到了震慑目的，简单仍坐在吧台上，状作悠闲地问：“现在能通报了么？”
最后一个字的音还在嘴里没有咬断，钢管裹着风声砸向后脑时，简单旋身踢飞了钢管男的三颗金牙。
染血的牙齿叮叮当当滚到卡座区，正在给霰弹枪上膛的花衬衫突然僵住——简单不知何时用拆信刀抵住了他喉结，刀尖挑着张染血的扑克牌。
二楼传来椅子翻倒的响动，六大长老的贴身保镖们闻声赶来，一见这情况，连想也没想就掏出了家伙。
简单踹开花衬衫的瞬间，三发子弹嵌进他刚才站立位置的花梨木柱里。借着弹孔里渗出的松脂味掩护，简单扯下领带缠住最近敌人的气管，金属扣在颈动脉上勒出深沟。
打斗还在继续，不过并未持续很久，渐渐失去了声响。
当简单踩着第七个昏迷者的脊梁推开包厢门时，紫檀木茶海上正飘出第三道茶香。白发长老的茶杯停在唇边，茶叶梗在杯底竖成锋利的感叹号。
“几位大佬，好雅兴。”简单把打空的弹匣轻轻放在茶海上，“现在，我会说明自己的来意，请几位听好。”
也许是他来的太快，也许是眼前这小子声音太冷，总之给眼前六位胖瘦不同，身材相左的大佬们不小的冲击，几乎全部保持刚才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来人。
只是短暂的吃惊后，六位大佬才回过神。其中一人大叫自己的手下，不过能够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走道。就在这人由吃惊转为恼怒时，六人中一个独眼老头问话了。问题一样，也是问简单的身份和来历。
独眼老头的玻璃义眼在吊灯下泛着冷光，他摩挲着茶盏边缘崩裂的釉彩，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小子，谁派你来的？你大费周章的，究竟想干什么？”
看起来这话说得挺冷静，不过简单已然注意到，对方几人早就有只手悄悄放在了桌子底下。
简单拎起茶壶浇在弹匣上，滚水冲开火药残渣，在茶海上画出焦黑的河流：“几位，我知道你们的身份，刚才多有得罪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您想问，那就听我慢慢道来。至于我将要说出的事情对你们是否有价值，全在几位判断。”
最胖的长老突然打翻了茶杯。独眼老头却低笑起来，示意己方不要冲动，而后对着简单说：“好啊！我们听着，最好长话短说。”他剩下那只眼睛转向窗外的暴雨，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简单突然把枪管插进茶壶。沸腾的水蒸气嘶鸣着喷在独眼老头脸上，他后退时撞翻了屏风。
“现在，”简单踩住滚到脚边的椅子扶手，“我们可以开始聊了。几位的身份我清楚，但我小子的身份对你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们只需听事就可以了。”
面对六人吃惊的眸子，于是简单将自己和乔的猜测，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
当然，在他嘴里讲出来，这些猜测就不再是猜测，而是等待六人证实的消息。至于说消息是否重要，还看他们是怎么想的，对自己的安全是否在意。
等到他将整件事说清楚后，果然，六人彻底安静下来。
就连最胖最暴躁的那位，也开始掏出手绢狂擦额上的汗水了。可见其内心深处，多半已经把简单说的事当成了真的，正在那后怕呢！
六人中，明显独眼老鬼道行最深。虽然他听到消息后神情也是连变，不过却与其他五人不同。
那是在一瞬间有了主意，或者弄清楚某些事才有的表现。看来他就是其中的智慧担当，是能够谈下去的那人，没错。
于是针对这种表现，简单干脆不看其余五人，单单将目光对准独眼老人。
“这位老大，想必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对吧？”
独眼老人摩挲着茶盏的手突然停住，釉面倒映着他那只浑浊的义眼，像蒙了层雾的月亮。
“你是说，古巫教或夜流街，无论是谁竟然放出的消息让你知道，他们要联手对付我们？”他嗓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锈铁，“小子，你这消息有些扯淡啊！你自己有没有筛选过，觉得真实性有多少？”
包厢里霎时一静。
谁知简单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你问我消息的可靠性，就说明没有听清我刚才的解释，是吧？”
胖长老的茶杯悬在半空，茶汤表面微微颤动。他眯起眼，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你是说……这消息，本就是古巫教自己放的风？”
独眼老人冷笑一声，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哼，别上当！你们好好想想，六大帮派这些年各自为政，互相提防，就算遇上了火烧眉毛的事，联手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如果古巫教故意放出风声，就是要逼我们自乱阵脚，急着碰头商议对策。那这办法也太冒险，或者说是太不靠谱了。”
他顿了顿，义眼转向窗外，雨幕中隐约有黑影闪过：“如果我们聚会又如何？他们整这一出，难道全凭运气？”
花衬衫长老猛地拍桌，茶盏震得叮当响：“妈的！我管事情到底怎样，古巫教来找麻烦事真的。既然这小子说的与咱们猜测接近，那我们还等什么？直接杀上古巫教的老巢，将他们连锅端了！
嘿，至于说躲在暗处的夜流街那些鼠辈，咱们多提防就好。
毕竟这小子带来的信息，我觉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人不想你们，喜欢想东想西，考虑来考虑去的。按照我的脾气，干就完了！”
听到几人各抒己见，简单心中有了计较：六大帮派想要合作，恐怕很难。
他们各有各的猜忌，根本不能真心对人，如一盘散沙。难怪古巫教和夜流街这边不害怕呢，原来早就猜到了一切。
想到这，简单忍不住叹口气，却没有直言相告，只听六人乱作一团在讨论。
最终还是独眼老人摇头，手指点了点桌面：“各位，各位先冷静一下，不急着下结论。这消息能传得这么快，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简单身上，“夜流街的人，向来喜欢坐山观虎斗。这话，刚才这小子不是也提醒过么？所以，咱们不要从一个陷阱掉进另一个陷阱才好。”
知道他意有所指，简单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新的茶杯，毫不客气地为自己满上清香的茶水，然后浅浅尝了一口。
看起来，自己还是要拿出些厉害的，才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