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草莓味奶片，你乳糖不耐。”
简单的手指僵在半空。这个声音不是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大脑皮层上震颤，像有人用指甲刮擦他最隐秘的脑回沟一样。面前冷藏柜玻璃映出她苍白的脸，瞳孔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金属蓝。
窦璃月！
她操控自己碰了碰太阳穴，脑袋里马上有团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膨胀。
那是在三天前医学院实验楼的火警照片在眼前闪回：焦黑骨架保持着推窗的姿势，腕骨上熔化的手表停在了死亡一刹那，十点三十分。
“我在你左侧颞叶的位置。”
这声音虽然最近总是听到，但无论何时，总觉得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竟能直接通过大脑具象化，让简单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现在给我听好。马上去西二区长风塔地下三层的储物柜，找一个属于我的柜子，拿走里面一份重要文件。密码是我的工号倒序。”
简单手里的奶片没放好掉在地上，立马引起收银台里的店员注意。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连收银台上方角落里的三百六十度安防摄像头，也随之转动一下，正对准了他这边。
窦璃月是真快。不给简单反应的时间，抓起购物篮砸向监控探头，直接将其击毁。吓得店员一声惊叫，抱头蹲在收银台里面，不敢挪动一下。
街道上所有人的摄像头突然调转方向，所有电子屏幕等都转向他们奔跑的轨迹，看来还是被注意到了。
“左转进巷子！”窦璃月的指令混着风声被接收到，“他们激活了嫌疑人辨认程序，别看任何屏幕或摄像头！”
简单撞进一家网吧后面的小巷，腐坏的空气里漂浮着数据线的焦糊味。墙皮剥落处露出上世纪的老旧电路，这栋楼还保留着物理线路，是城市监控的盲区。
他瘫坐在配电箱旁，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在墙上刻字。那不是他的字迹，明显清秀好看得多。
“意识融合副作用。”
窦璃月的声音虚弱了些，“由于我的意识和你的神经突触强行接驳时间过长，接下来72小时我们会越来越难分清彼此，意识会变得胡乱，行动能力也会失控。”
在他们沟通的时间里，头顶一处通风管道传来机械节肢动物，缓慢爬行声。六只红色复眼从栅栏缝隙中窥视，已经捕捉到了简单的身影。可是很奇怪，这东西竟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简单看向角落处一个变形的金属托盘。已开始产生锈迹的表面，映出他自己的眼底，里面那诡异的蓝光更盛，仿佛有另一个灵魂要从瞳孔里挣出来。
“事发前为了安全起见，我交给闺蜜一份重要文件，要她将东西偷偷放在长风观光塔地下三层B区21号柜留里。”窦璃月的语速加快，“那是启元科技人体实验的证据。我……我不知道所记的信息还准不准确，他们在我杏仁核里植入的意识锚点……就算现在的状态，似乎仍可以影响我思考。你……你要小心！”
忽听头顶有金属物爆开的异响。只是一个抬头，就看到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夜色的映衬下，撒发着金属的冷光，扑面而来。
吓得简单一声惊叫，赶紧所处反应，翻滚躲开扑来的机械蜘蛛，一路滚出去老远。
此时机械蜘蛛腹部弹出的激光束在墙面烧出焦痕，可见不仅仅是侦查追踪用的高科技玩意儿，还具有足够的杀伤力。
更多金属碰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窦璃月提醒此地不宜久留，简单赶紧夺路狂奔，只是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又或者处于醉酒状态一样，极不协调。
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地下车库，窦璃月示意躲进去。地下厚厚的承重墙可以抵挡无线数据连接，兴许能替他们争取些喘息的时间。
简单好不容易撬开通往地下车库的铁门，一回头，却看见三个戴呼吸面罩的黑衣人正在拿着追踪器尾随而来，马上便到。
“是清洁工！”窦璃月的恐惧像冰水漫过简单的脊椎，“快进车库，抢一辆车离开。我能破解车锁。”
简单已经顾不上分析现在的形势了，直接矮身钻进车库，找到一辆看似能用，且比较好开的汽车，借助窦璃月的能力轻松破锁打火，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子弹擦着汽车飞过，在承重柱上炸开耀眼的等离子火花。是“清洁工”！他们已经注意到简单并跟了进来，并使用奇怪的武器对自己射击。
看看刚才被击中的承重柱，竟然像融化的奶油冰棍。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还有命在！
中控台的屏幕上给出城市地图，斜上方有个闪烁的红点，猜测那就是自己要去的地方，长风观光塔。
简单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后视镜里他的右眼已经完全变成冰蓝色，皮肤下隐约浮现神经网络的荧光纹路。
“不能相信导航。”
窦璃月的声音开始出现重音。
……
霓虹灯管在暴雨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简单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着抖。后视镜里，三辆黑色越野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不断缩短距离。
“右转！进隧道！”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窦璃月的意识像一团带电的云雾，每次开口都会在视神经上炸开细小的光斑。
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简单猛打方向盘的瞬间，突然感觉后颈窜过一阵电流。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推高两档，左脚精准地配合着完成跟趾动作。汽车发出野兽般的轰鸣，在入弯前完成不可思议的二次加速。
“你……”
简单咬破舌尖才夺回身体控制权，咸腥味在口腔漫开。中控台上发出尖锐警报，他这才发现车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了一百三十公里每小时。
窦璃月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他们的车载脑波干扰仪覆盖半径大约有三百米。如果你现在减速等他们靠近，用不了几分钟，你的前额叶皮层就会变成微波炉里的鸡蛋，直接变成个死人！”
隧道顶灯在挡风玻璃上拉出流动的金线，简单瞥见中控屏上跳动的频谱图。
代表脑电波的蓝色波形正在不断扭曲，某个陌生频段的红色信号像毒蛇般缠绕其上。
这是窦璃月以一种特殊方式，想让简单认清目前的情况。
仿佛只会出现在科幻小说里的画面，反而令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途中好几次差点撞上路边的电信杆和建筑，直接搞个车毁人亡。车速随后才被他稳住，冷汗已经顺着后脖子直往下淌了。
后方传来金属变形的巨响。
后视镜里，领头的越野车突然失控撞上隧道壁，飞溅的火星中。
简单看到副驾驶座的男人正举着某种棱形装置对准自己。他耳后的皮肤下有蓝光脉动，像是植入了一块特殊的电路板，借此操控着他们，是这些人面无表情，像一个个机器。
“低头！”
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简单感觉天灵盖擦过某种炽热的气流，车辆中控台发出刺耳的损坏警报。
他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余光瞥见左后视镜被击穿了一个边缘熔化的圆孔。
窦璃月的意识突然剧烈震荡，简单的视网膜上闪过大量破碎画面：实验室的防爆玻璃、注射器里的银色液体、文件袋封口的血色指纹……
某个瞬间他甚至看到一张陌生的女人面孔，那竟然就是窦璃月说的，持有重要文件的闺蜜。
“前面是快速列车隧道！”
窦璃月的警告让那些画面骤然消散。简单看向导航地图上跳动的红点，这才发现市政交通系统不知何时全部变成了血红色。
车载通讯器自动播放起紧急通告：“小心！城市列车即将驶出发生碰撞，减速，减速……”
汗水滑进眼眶的刺痛中，简单突然笑了。他一咬牙，任由警报声填满车厢。
“你不是想要身体控制权吗？”他猛踩油门冲向隔离墩，“三十秒够不够？！”
意识交接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浸入液态氮。
简单感觉自己变成悬浮在后座的幽灵，看着“自己”的手脚快速配合，仪表盘所有指针开始疯狂旋转，车速瞬间达到了极限。
身体突然向左急倾，在离心力中看到隧道前方的停车栅栏近在咫尺。
隧道口的警卫见势不妙，纷纷大喊周围人注意，同时他们拿出对讲机汇报着这里的情况，看样子要按照重大事故算了。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时，窦璃月拉起手刹，汽车借着积水完成教科书级的漂移调头，竟在列车刚冲隧道里探出头的一瞬间，成功冲了过去！
一长串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因轮胎摩擦产生的白烟中，窦璃月操控着身体探出车窗。
简单看着她用自己的手把住车窗，使半个身子探出到外面，努力去看隧道那边。
此时一路追踪他们的五辆车已经被列车撞击，变成一团团移动的火球。
危机，暂时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