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的眼皮耷拉着,两腮凹陷,佝偻着腰,几乎用尽气力,将刀举过了头顶。就在刺向弟弟的时候,墙上的油灯出卖了他,影子影影绰绰,这让弟弟猛然惊醒。弟弟一闪身,蹿到一边,他见到此状,顿感毛骨悚然。
庄主瘦的皮包骨头,喉咙呜噜呜噜,说不出话,只是眼神发着狠,犹如鹰隼。
庄主竟然没死!他举起刀子,再次扑上去,刀子悬空呼啸,划出一道道声响。弟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浑身发着烫,四下奔逃,双腿沉得很,像是绑了石块。
此时此刻,辛夷杨无念等就在密室的暗门外。原来大雨过后,地面一片湿润,人走过去,便会留下足迹。众人勘查密室周围时,狄洛宁意外发现一串可疑足迹,足迹恰好通向密室的暗门。
足迹是庄主弟弟的!
狄洛宁根据足迹的大小深浅,推断出足迹主人的身高体重,加上鞋子的样式,一下便猜到此人是庄主弟弟。巧的是,这时庄主弟弟不在房间,很可能在密室里。他之前说不知道密室,必然心中有鬼。
暗门的锁是机关锁,门上嵌着五行星盘,青铜质地,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只有按照一定的顺序,将星盘归位,锁才能开。马达啧啧嘴,上去乱试一通,结果门锁毫无动静。
“别瞎按!”辛夷连忙叫道,“若这么瞎试,起码要试一百多次,时间不等人!”
“那怎么办?”马达摊着手说,“你知道顺序吗?”
“让我想想。”辛夷闭眼想着。
庄主还在追,弟弟还在跑。他明明比庄主高,比庄主壮,加上庄主气若游丝,他不该害怕,可不知为何,就是心慌。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哥哥终究是哥哥,他被哥哥管了二十多年,怕到了骨子里。
怕归怕,事情既然做了,便不能退缩,于是他立住脚步,抄起架子上的卷轴,猛地一挥,击中庄主的手腕,刀子应声落地,发出一声响。庄主仿佛被搡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弟弟扔掉卷轴,拾起刀子,骑在庄主的身上,举刀便刺。庄主一把抓住刀子,刀子咬进他的手心,一股黑血滴下来,血腥味弥漫开。
辛夷将进入山庄那一刻起的记忆全部调出来,一层又一层地搜罗,寻找关于五行的元素。展厅的布局、客房的编号、洛阳水席的菜肴……八角亭,湖、厨房、大山……辛夷蓦然想到,庄主事无巨细,整个山庄都由他设计,那么山庄的布局,必然是他把控的。
辛夷想到山庄的地图,地图和山庄的地形渐渐重合。
山庄入门,有条贯穿始终的路,路先经过一簇竹林,这便是木;然后是展厅,展厅供奉着金佛,这便是金;随后又通向湖面的八角亭,这便是水;然后是厨房,这便是火;最后是两侧的山,这便是土。
因此顺序是木、金、水、火、土……
辛夷连忙上前,按照这个顺序排好,只听门锁轰隆一声,门开了。众人欣喜,急急进入密室,他们见到眼前的景象,大为震惊。眼看刀子即将插进庄主的胸膛,杨无念眼疾手快,一脚踢飞庄主弟弟手中的刀,随后将两人分开。
庄主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哈哧哈哧喘着气。庄主弟弟爬起身,还想捡刀,被陆子和死死按住。
辛夷见旁边躺一具尸体,连忙问道:
“这是韦砚舟?”
庄主微弱地点点头。
辛夷心一沉,线索就这么断了。她虚空地坐在尸体旁,摸摸尸温,早已冰凉。
“为何?”庄主吃力而倔强地坐起身,颤抖地指着弟弟,“你为何这么对我?”
“我受够了!”庄主弟弟狠狠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杨无念问道。
庄主身体孱弱,胸背薄得不能再薄,他只能倚靠在架子上,方能正常地喘息。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但每个人都听得心惊肉跳。
韦砚舟消失后,庄主便紧急搜寻,可连根毛都没找到。就在这时,官差来了,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庄主以为韦砚舟自己藏起来了,故意引官差来调查山庄,如此他的秘密就要大白天下了。
不过,两人合伙多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坐的是同一条船,他的船若翻了,对韦砚舟有何好处?
没多久,老太监又消失了,这让他犯起了嘀咕。山庄搜不到,人又没跑出去,能藏在哪里呢?
密室!
山庄的密室依山而建,有树木掩映,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密室的确可以藏人,问题在于,密室里还藏着许多赝品字画,不能见光,一旦被查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当辛夷问他是否有隐蔽场所时,他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后来,庄主趁人不注意,偷偷进入密室。他不知道的是,弟弟就在身后跟着。他正要点亮油灯,突然被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韦砚舟的尸体。他惊诧不已,同时预感不妙,密室只有他和弟弟知道,如今……
没等多想,只听轰隆一声,密室的门关上了。他跑到门前,疯狂地击打石门,却毫无反应。门只能外面开,无法里面开,门锁就在地面,便是五棵树的围树石,也是五行星盘。
“你以为这样可以困死我,”庄主干瘪地笑道,“你别忘了,这里还有个人呢。”
此言一出,庄主弟弟惊恐地望着庄主,又望着韦砚舟,双臂紧抱,乱蹬着腿。辛夷也是一惊,她将韦砚舟的尸体翻过来,只见背上的肉少了一大块。满是黑血。腥味肆无忌惮。
庄主知道弟弟想困死他,饿死他,他强忍着恶心与残忍,吃了韦砚舟的尸体,借以续命。直到方才,弟弟以为他早该饿死了,进入密室,他才有机会绝地反击。
“你还真能活!”庄主弟弟苦笑着。
“是老天不绝我。”庄主说道。
“可见老天也怕恶人。”庄主弟弟摇摇头说,“你是鬼,你不是人!这么多年,你从没把我放眼里,你处处控制我,把我当木偶一般!这生意是爹娘留给我们的,不是留给你一个人的!”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不中用。”庄主辩驳道。
“闭嘴!”庄主弟弟指着他,“若不是你设局,我岂会被骗!”
“吾弟,你太高估自己了……”
在兄弟俩的争吵中,案子破了。杨无念似乎不愿意听这些,在密室里转悠着。做了这么久的不良人,他早知道,每个案子背后都是肮脏,肮脏往往围绕着利益。
为了利益,人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这时,辛夷突然问了句:
“韦砚舟到底是谁杀的?”
庄主弟弟见事已至今,左右都是死,便将他和郑观颐如何交换杀人的事说了。众人听闻,感慨不已。
辛夷又问:“可我不明白,你跟孙公有何冤仇?”
“我没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