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鸾后背发麻，实在是想象不出来，都是活生生的人……
她真的想象不出来。
她还是点了点头，咬紧贝齿，“知……知道了三哥。”
“呵。”
男人嘲笑出声，抬手摸着她乌黑顺滑的发尾。
“这点胆子，还敢跟我来。”
宋鸾心里有点委屈，她又不是真的来添乱的，而是不放心三哥。
她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地牢有一处审讯之地，这里应该是最血腥，最残忍的地方了。
小芙听到过很多坊间传闻，据说这里的地势比较高，是因为一铺上层层稻草被血浸染湿了。
每个时辰，都有犯人血溅当场，每日更换都要费时费力，索性不换了，等血液未干铺上新的，最后硬生生抬高了地势。
如果掀开一层稻草，那得多难闻啊。
宋鸾有点想捂住鼻子。
“这里就是审讯犯人的地方。”秦邵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莹白温婉的脸庞，“如果害怕，就站在门外。”
“不怕。”
“随你。”
秦邵抬脚走进去，宋鸾没有跟的太紧，她观察着牢狱的状况。
她实在是不清楚三哥是在哪里伤了腿留下残疾，所有人对这事讳莫如深，只能靠自己发现危险了。
环视四周，这里戒备森严，看起来不像是能胡来的地方。
“宋问事，您若是想看看，属下可以带您转一转。”
说话的是一直跟在三哥身边的贴身侍卫，同样在大理寺有职位。
宋鸾觉得熟悉熟悉没错，练练胆子，免得到时候再被三哥笑话胆小，她点了点头，“好。”
地牢四通发达，却也一目了然。
“这边是死刑犯。”
那侍卫介绍了一下，“宋问事，您小心一些，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贪官污吏，最近刚抓来的。”
宋鸾松了口气，这些人看起来也有一点“体面”。
虽然一个个看起来伤的不轻的虚弱模样，可身上都整洁，没有那么吓人。
“新来的问事，是你啊，一个小姑娘……”刘墨靠在墙上，瞥到宋鸾身边的侍卫，认出了是秦邵贴身侍卫。
他盯着宋鸾看，扯了扯唇，“怪不得，怪不得。”
“你说的什么意思。”
宋鸾觉得对方认识自己，她隔着地牢格挡看向他，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她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个人。
“你这么漂亮，怪不得秦邵会在你身上下功夫。”
“他是我哥。”
宋鸾好奇心顿时散了，她不想逛了，只想回去。
“哈哈……原来那样冷血的人，也会有软肋，哈哈哈……早晚有一天，会有人抓住这软肋，要了他的命！”
身后那人笑得很瘆人，宋鸾感觉后背都在起鸡皮疙瘩。
会不会是这个人找到机会害三哥的，什么软肋……他到底在说什么。
宋鸾觉得不对劲，“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你能等我一下吗？”
侍卫没有任何犹豫，因为现在的刘墨已经是个废人，垂垂将死，加上有牢房隔绝，宋鸾不会有事。
三爷说过，大家伙怎么对他的，日后就怎么对宋小姐。
宋鸾转身走到刚才的死囚犯看钱，她盯着对方，“谁要害三哥，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照顾你外面的家人。”
“我无牵无挂，就我自己一个人，小姑娘，你别想了，你想不明白的。”
宋鸾觉得对方应该是想要戏耍自己，可他是死刑犯，无牵无挂，为什么要戏耍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说有人要抓住三哥的软肋，伤害他，为什么这么说。”
“逃不过的，何必打听。”
“谁逃不掉？三哥吗？他身边侍卫各个神通广大，谁能让他逃不掉呢。”
刘墨哈哈一笑，目光腥红，忽然冲过来抓紧栏杆，眼珠几乎要瞪出来，神情可怖看着她。
“我说的是你，被他盯上，逃不掉的！”
谁？
宋鸾下意识向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谁盯上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哈哈哈，都完蛋！所有人跟我一起毁灭！”
刘墨声音嘶吼，情绪激动，等在外面的侍卫连忙赶来，将宋鸾护在身后。
“宋问事，您没事吧。”
“没事。”宋鸾心有余悸，咬住唇摆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
跟着侍卫走了几步，宋鸾脑海中都是那人咬牙切齿说她被盯上逃不了的话，她没忍住直接问道。
“里面的人，是一个疯子吗？”
“不，他是一个贪官，刚刚被抓，很快交代自己的罪行，所以暂时给关在里面，秋后问斩。”
不是疯子……那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宋鸾心绪不宁，揉了揉胸口。
总觉得他说盯上自己让她无法逃跑的人，是最亲近的人。
那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了。”秦邵审讯后就看到她脸色苍白，捂住胸口收到惊吓的样子。
他大步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眼里没有湿润，只有一丝还没有褪去的害怕。
“三哥？没事。”宋鸾轻轻拿开男人的手，这里好多人，可能不能跟家里一样没规矩了，“我只是觉得这里有一点闷。”
“叫他们带你出去休息一下。”
“好，谢三哥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鸾这一次有点不敢看他。
她低着头跟着侍卫出去，直到走出阴暗的地牢，感受到外面的鸟语花香，好像刚才不小心掉进了地狱一般，让她有点恍惚。
等这个月过去，三哥度过此劫，她还是跟三哥保持一点距离吧……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强行融入好像只能添乱，不如各自安好。
如果他有危险的任何时候，她都会不顾一切出现。
宋鸾被安排到僻静的一间房，没想到里面跟客栈一样，枕头床铺，是专门休息的地方，还有书桌笔墨，娴静文雅，不像是酷刑遍布的大理寺会有人的地方。
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这种待遇，当值还能睡觉。
宋鸾很满意，可是脸上有一些粘腻，她想要洗洗再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拿着盆子找地方打水，走到院落拐角看到有人围着井正在洗衣服。
“唉，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来，结果是一个女子，这几日必须洗衣服保持整洁，不然就挨罚。”
“我以为至少是个公主呢。”
“谁说不是呢，秦三爷什么时候这么照顾一个女子过？”
“应当是妹妹吧，不是说是继母带来的。”
“呵呵，男人才知道男人，唐玄宗砍儿媳妇越看越漂亮，是不是收到了皇宫，要我看三爷的妹妹那天仙一般的模样……”
那人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并不是看到了什么。
而是多年的探案经验敏锐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馨香。
他不说话后，大家都意识到什么，看向宋鸾连忙行礼。
“宋问事。”
问事在大理寺是芝麻大小的职务，无奈宋鸾是秦邵亲自带来的，而且求了圣旨，没有人敢看怠慢她。
“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以为我是一个大人物？如实招来，我不会告诉三哥的。”
宋鸾是真的奇怪，大理寺跟她想象中确实不一样。
地牢犯人都穿着还算整洁的囚服，也没有想象中浓烈的血腥味，更加没有传闻中可怕的刑具。
反正一切都看的过去。
最让她后怕的仅仅是死刑犯一句莫须有的恐吓。
“回宋问事，您来之前，大理寺来来回回打扫好几遍，还有上面人吩咐，我们衣着要干净，就连死囚犯都得换上干净不带血的囚衣……我们在这洗衣服，就是因为此。”
“是因为我？”
宋鸾不可置信，三哥那种心里只有案子什么都没有的人，应该巴不得他看了害怕，从此以后不再缠着他。
没想到他竟然……叫人收拾这么干净，看来也不讨厌？
只是他做的这些，为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呢。
“宋问事，您要是没事，我们就先回去当值了。”
宋鸾抓紧手，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感受一闪而过。
“东边的房间，是空房吗？”
她试探性问道。
那些人脸色一变，低着头，其中有个人回道。
“是三爷的房。”
宋鸾感觉浑身像是被抽走力气，让她有些失魂落魄。
为什么……三哥让她在他的房间休息，就算是亲兄妹，也实在是越线了。
是无意的吗？这种被隐瞒着的滋味，有点怪怪的，虽然三哥还是好心对她。
他默默地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又跟她没有距离。
做了这么多，他却什么都不让她知道，表面上仍旧是淡漠冰冷，让她感觉他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她没有打水，也没有回到三哥的房间。
她觉得既然外人都感觉她跟三哥的关系不对劲，那也不能让大家背地里多一条中伤他的理由。
还是得保持距离。
兄妹之情，本应纯粹。
……
牢狱之中。
死刑犯刘墨定罪后首次提审。
秦邵换了一身白色常服，墨发冠起，靠在暗红色红木椅上，目光落在刘墨脸上，唇角噙着笑。
那笑容，让刘墨汗毛冷树。
刘墨惊恐地看着被从角落中抬出来的刑具，忍不住挣扎着大吼大叫。
“放开我，我已经认罪了，为什么还要提审我，秦邵，你动用私刑，没有王法，没有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