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起身,目光落在秦邵平淡地面容上。
他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这个男人,运筹帷幄,同样也是不择手段的人物。
似乎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宋鸾能够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离,一定付出了很多,才能够躲避他。
他想到了宋鸾让传话的宫女,这是否说明宋鸾就躲在宫中?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毕竟秦邵的手,还没办法深入皇宫的每一个寝宫之中。
陆老将帅起身,跟着秦邵身侧走着,“摄政王,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彻查,若不是这上京忽然冒出来这么多跟大臣笔迹相似的所谓罪证,我还没有想到当初宋家案子,也是跟宋将帅通敌叛国的书信有关。”
“您不必担心,我只会查清楚。”
“那就好,今日朱景安表现有些让我不顺眼,查一下跟他有没有关系,当初我在战场,对宋家的事情没什么印象,就交给你了。”
“好。”
“以后朝堂有你,老朽也放心了,如今就差武状元宋七康复,让我后继有人,就这一个心愿,若是完成,我死而无憾。”
“宋七?”
“是啊,他病了,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在家里闭门不出,不过他年轻,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秦邵若有所思,手指白玉扳指被他扭动,直到随着大臣们前往宫外,议论纷纷的大臣全都诉说着刚才的惊悚。
“吓死了,没想到有一天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会扣在我的头上。”
“幸好有这么多封信,涉及这么多人,否则要是针对我们某一个人,我们下场就跟之前的宋家一样,满门抄斩。”
“谁说不是啊,差一点就掉脑袋了,这到底是谁模仿我们的笔迹作恶啊,别让我抓到他!”
秦邵上了马车,马车平稳地向前走着,他闭着眸子,忽然掀开想到了什么,“来人。”
两个字声音沉冷,马车窗前立刻走上来属下询问。
“王爷?”
“找人跟着朱景安,还有,改驾去武状元宋七的府邸。”
虽然前几次都派人去宋七的院子翻来覆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有宋鸾的一丝线索,可是他还是觉得怪异。
尤其是陆老将帅说宋七卧床不起,如此健硕的人,不可能忽然倒下。
秦邵决定亲自去看看,宋七到底还在不在府邸。
宋七的府邸一片寂静。
管家迎接秦邵的车队时整个人忍不住抖着肩膀。
早就听说秦邵冷面无情,是活着的阎王爷,普通人见了怎么可能不打哆嗦,他吓得吞咽口水。
“摄政王,我们少爷病来得古怪,就怕传染人,不能靠近的,故而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客了。”
“本王有灵丹妙药。”
秦邵丢下这几个字,抬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大步逍遥。
管家连跑带颠也没能追上,根本就阻止不了。
“摄政王……您慢一些。”
秦邵径直走到主卧前,这里是最好的院子,自然是宋七的住所。
“不是……”
管家话音未落。
秦邵已经命人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不像是住人的地方,里面家具全都是崭新的,还有梳妆台,女子用的上的胭脂水粉也已经准备齐全。
简而言之,这里就不是男人住的地方,更像是女儿的闺房。
秦邵皱紧眉头,迫切地寻找着关于宋鸾的蛛丝马迹。
侍卫抬剑顶着管家的脖颈,“说,武状元未娶妻,为何有女人用的东西,难不成藏了什么人。”
他们苦心找的宋小姐,说不准就是被藏到这里来了。
管家瑟瑟发抖,“没,没有啊,这院子虽然是大,但是我们少爷专门留着,自己就住在旁边的偏院,一般人都想象不到。面前的院子,其实是给女子准备的,只不过……连被褥都没有,只是布置好了,并没有住人,更没有私藏谁啊。”
管家欲哭无泪解释。
秦邵走进房间,环顾一周,确实没有发现住人的痕迹。
家具上落了薄薄地一层灰,没有人使用,也没有人进来过。
他看着指腹的灰尘,明白自己刚才的欢喜成空了。
这房间,估计是宋七留给宋鸾的,在他生命当中,唯一把他从奴才变成人好好活出自己的,只有宋鸾。
“宋七重病,带本王看看。”秦邵终于走出房间,抬着眸子扫过管家。
管家脸上的心虚隐瞒不了他。
他这些年看到过的罪犯,审问过的犯人,实在是数不胜数。
是谁心虚,是谁撒谎,一切都隐瞒不过他的法眼。
管家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应过来调整姿势跪着向秦邵澄清。
他知道,这下什么都瞒不住了。
摄政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了他,又会负什么责任?
“王爷,您就放了我吧,我只不过是一个下人,是状元爷让我隐瞒他不在府里的事的,我真没有干什么坏事!”
“没干什么坏事。”秦邵反问道,“欺骗圣上,还不算?”
管家瞠目结舌,“我真的不清楚,我也不知道……”
“说,他去哪里了。”
“我一个管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记得状元爷说,可能不会回来了,也可能会回来……总之没说清楚。”
秦邵下意识捏紧拳头,不回来了……是什么理由能让宋七远走高飞,抛弃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抛弃陆将帅的赏识,欺瞒圣上,如果不回来……
“一个人走的,还是两个人。”秦邵听到自己心跳如雷的心跳,他似乎忘记了怎么呼吸,等着管家开口。
管家哭丧着脸,“一个人,是我送出城的,真的是一个人。”
秦邵周身杀气散去一半,他不知道宋七要去做什么。
他也不关心宋七还回不回来,只要他别带走宋鸾。
宋鸾决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宋七若是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否则要你的狗命。”
“是,是。”管家跪在地上磕头,差一点就尿裤子了。
他能感觉到刚才如果回答的不好,可能就要死了。
秦邵转身离开,侍卫紧跟其后,杀气逐渐从院子里散去,软了腿脚的管家迟迟地站不起来。
“王爷,小少爷送来的东西。”
秦邵已经搬往摄政王府,跟秦国公府以及秦骄几乎不曾见面。
秦骄向他送东西,令他有一些意外。
他下了马车,看到了下人捧着的红木盒子,“打开。”
下人应声,将红木盒子掀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触目惊心。
“啊……”下人瞪大眼睛,手上不自觉颤抖起来,松开手,盒子和人手都掉落在地上,留下腥红一片。
“保护王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贴身侍卫一拥而上,将秦邵跟他断手隔绝起来。
“是谁的手。”
“回王爷的话,从这指腹的茧子,还有手背的旧伤来看,应该是……派去监视秦骄的兄弟的。”
“厚葬,抚恤他家人。”
秦邵眸子震颤,最终归于平静。
秦骄绝非他所说的,只是被人抓错抛弃的棋子。
而秦骄不屑于隐藏。
“是,王爷。”
秦邵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断手,皱紧眉头,“此后不必近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远远地盯着他的行踪,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行动,派去有经验的探子去辽国军营打探她的真实身份。”
“感激王爷体恤,属下一定会吩咐好。”
秦邵嗯了一声,跨过门槛,进入摄政王府中。
他杀过很多人,都是该死的人,见过很多尸体,都面无表情,心无波澜。
唯独见到自己的人,死于非命,尸体不全……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如何去面对生前忠心耿耿的属下留下的回忆。
秦邵的房间尽数是从宋鸾院子里搬来的物件,她的衣裙比他的衣服还要多,只有让她生活的痕迹占满这里,他的心才没有那么空荡。
“娇娇,若你在,我心中不会毫无依靠。”面对着女人梳妆的铜镜,他低声呢喃,“别怪我,我只想把你找到。”
外面风云诡谲,她一个弱女子,离开他的羽翼若是有任何危险,他就算有再多的权势,又怎样。
都换不回心爱的她,一辈子满是缺憾,毫无意义。
窗外,响起一则声音。
“王爷,宋家旧部的位置已经查到线索了。”
……
朱云初喝醉了,这件事在寝宫中闹得格外的大。
宫女们都不肯放过这次跟二皇子贴身接触搀扶他,一个个争先恐后往前面钻。
“二殿下只让春红扶,都忙自己的事,不许靠近!”石林搀扶着朱云初,危险地眯着眸。
众多宫女全都眼神委屈,无声地控诉二皇子的无情。
宋鸾铺完床正在房间里研制毒药,就被门砸的一惊。
“姑姑,二殿下喝醉了,只让您去搀扶,旁人都不行。”
宋鸾皱了皱眉,走出门外看到朱云初靠在石林身上,醉醺醺的,“我搀扶不了。”
石林摇头,“没事,我跟你一起扶着就行,房间里就交给春红姑娘了。”
“……”
宋鸾想到自己寄人篱下,勉强点了点头。
朱云初忽然抬起醉醺醺的眸子,当着众多宫女的面,轻声呢喃。
“把面具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