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鸾望着曹立，只不过很短的几天没见，那一日坐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像一个无欲无求，生无可恋的傀儡。
“振作起来，曹先生。”
宋鸾已经熟练了变声的技巧，她现在的声音有些嘶哑难听，跟她这张脸相得益彰。
“她现在在哪。”曹立暗淡的眸光逐渐汇聚起，变得烫人，上身前倾透漏出此时的渴望，“我想见她一面，或者让她躲在我这里，我护着她。”
宋鸾瞪大眸子，对方的靠近让她下意识往后倾斜身子，不敢相信。
“她如今被通缉，戴罪之身，曹公子何必把麻烦带回来。”
这可是曹立，上一世以自己的了解，这位严以律己行走的活律法，是不可能包庇皇上要惩治的“罪犯”的。
没想到他能说出来这种话。
曹立眼神重新暗淡，他自嘲一笑坐了回去，看样子对方是不会告诉自己宋鸾现在何处，这应该是宋鸾的意思。
在她的心里，自己是不值得信任的，只是这一跪让她心中升起怜悯。
仅此而已。
“不是麻烦，你不会懂的。”曹立呢喃道，“我会为她脱罪，告诉她，不会太久。”
宋鸾看到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正要劝告他不要为了自己再折腾了，好好在官场上实现自己的抱负。
然而，曹立已经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内堂外的景色。
“她说我能名列前茅，说我能在朝堂翻云覆雨，怎么不祝福自己，一生平安喜乐，大概是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了旁人。”
这语气苦涩心疼。
宋鸾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曹先生误会了，她是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才这么说的。
只希望他考前能够安心，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然而曹先生却觉得她把鼓励和好运都分给了其他人。
“曹先生，人各有命，你是优秀刻苦的人，本就应该光芒万丈，她……她也会向你学习，拼命地为自己清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宋鸾起身欠身行礼，“宋小姐的话带到了，奴婢告退了。”
“你叫什么名字。”
“春红。”宋鸾低声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宋鸾只看医书，很少看诗，她有些兴趣向曹立询问。
“这是什么诗句，很好听。”
“相见欢。”
相见欢……相见……这是朱云初给她的名字，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种意思。
大概是随意起的吧，听着也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朱云初看着也不像是能文能武的，第一次见他还是一身的粗布麻衣。
自称是镖局少东家，一点也看不出来一身尊贵显赫，很接地气。
宋鸾带着一丝疑惑往外走，小厮跑过来冲着曹立焦急道，“外面那乞丐还是不走，又聋又哑的，腿还是瘸着的，咱们在门口布施的事被他知道了，就赖在咱们门口等着布施。”
“写字告诉他，曹府不会给他一口吃的，叫他死了心。”
“啊……”小厮十分震惊，“少爷，这乞丐还能认字吗？”
“他认字，因为他是李长珩。”
“李……这名字有些熟悉。”小厮挠挠头，好像从哪里听说过似的，但是具体想起来也没什么印象，“能让足不出户的少爷知道的乞丐，以前也不是泛泛之辈吧，如今又聋又哑还断了腿，也真是报应。”
小厮小跑着向外跑，宋鸾顺路往外走，走到门口。
曹府已经开始布施，门口摞着一袋袋的米面，乞丐们排队领着。
“吃饱了就要自食其力，开垦土地，乞讨为生不长久，我们少爷说了，每个人发一些种子，都不要浪费，好好种，赚了钱安居乐业。”
小厮一边发放，一边如此念叨着。
“诶诶，你就别来领了，你肯定是做了穷凶极恶的事，我们少爷不给你发。”刚才跟曹立汇报消息的小厮冲过去将跪地行走的年轻乞丐赶走。
宋鸾望着这一幕，眼眶湿润。
曹立从来跟李长珩都没有私人恩怨，他针对李长珩，应该就是为了自己。
一日为师而已，曹先生对自己太好了，无以回报。
“啊啊……”李长珩看到宋鸾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丝不解，望着宋鸾的脸，眼神重新恢复了刚才的激动。
宋鸾眸子冷漠，扫过李长珩，蹲下身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年轻人沦为乞丐，她唇角勾起，“李长珩，你真是罪有应得。”
这句话她用了自己的声音，李长珩眼神瞪大。
整个人哆嗦一下，震惊地看着面前面容陌生，可声音妥妥的就是宋鸾的声音，“啊……啊……”
宋鸾看到他的神情，确认了他不是聋子，只是嗓子说不出话。
“我真好奇，你又得罪了谁，被折磨成这种惨样。”
“啊啊……”
宋鸾站起身，垂着眸子，眼底的笑意散去，“继续苟活下去吧，尝一尝人间苦楚，才对得起你做的那些事。”
宋鸾往外走的时候，小厮将手写的一张纸扔到了李长珩的面前，啐了一口，把对方当成又聋又哑的。
“臭乞丐，自己看去吧。”
……
“摄政王出街，快避开。”
“不要乱看，小心被挖了眼睛。”
“爹爹，摄政王真的会挖人的眼睛吗？”
“当然了，他手里杀了很多人，谁落在他手里都恨不得自己没活过，吓都要吓尿了。”
宋鸾站在街角一处，抬手整理遮住面容的帽子。
街道上一条车队快速行军，黑压压一片，铠甲护卫一身漆黑的铠甲，在日光下散发着寒光，震慑人心。
队伍的中间是一辆马车。
同样漆黑，暗纹攀附着马车周围，让人望而却步。
这里面坐着的，就是秦邵。
宋鸾低着头，三哥真是无处不在，让人躲也躲不及。
影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悄无声息跟上马车，低声道。
“三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里面传出淡淡地嗯一声，语气带着不易察觉地疲惫。
最近这些天，朱景安四处给压力，他和太后散播宋鸾不在家的消息，将宋鸾失踪推到风口浪尖，哪怕是府邸里再怎么压住宋鸾不在的消息，只要没见过人，就知道宋鸾绝对不在。
宋鸾失踪之后，三爷又要命人去找，又要隐藏她不在的消息，忙得焦头烂额。
“做得真实一些，否则她不会出现。”秦邵又嘱咐道。
“是，这一次属下绝不会出岔子。”
马车里面没什么声音了。
影子从善如流放慢速度，退出了车队。
宋鸾等着车队离开，路上重新人员攥动，他随着人流找了一辆马车去宫门，最后安然无恙回到二皇子的寝殿。
“姑姑。”秋月早就等着她，见到她连忙招手。
宋鸾去了她还杏儿的房间，“怎么了。”
“你看，这些笔迹我模仿的差不多了吧？”秋月将桌子上摆放的满满当当。
宋鸾仔细看去，瞪大眸子，“这么快？”
上面是她收集的手稿，纸张有些发黄，下面则是秋月模仿的笔迹，乍眼一看一模一样，仔细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漏洞。
“很好，秋月。”宋鸾喜不自禁，“没想到这么快。”
“姑姑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告诉我，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
“这件事很危险，放心，我绝不会把你身份暴露出来。”
……
宫墙内。
秦骄跟着秦盛元见过了皇帝，领了赏赐，他借口自己想转转，没见过这么不一样的景色。
秦盛元依他的意思，找了个信得过的太监领着秦骄，放任他在皇宫能游的地方玩一玩，长长见识。
毕竟秦邵跟他离了心，如今刚刚回来的秦骄还值得好好的爱护。
秦盛元离开之后，秦骄眯着眸跟着太监四处乱逛。
太监在前面远远地走着，秦骄周围跟着两个侍卫，你一言我一语。
“爷，这皇宫不过如此，规矩森严，宫女太监低着头顺着墙边走，也没有什么歌舞升平，不知道咱们辽国的皇宫，是不是也是这样无趣。”
“我们辽国？”秦骄冷哼，“我没有自己的国家，我只是我自己的子民。”
什么国不国的，他从来都没有受过那个国家都恩惠，战场上厮杀，无论那个国家的士兵，都在他手中四国不少。
能在郭东风眼中成为最满意的干儿子，心中家国情谊早就抛到脑后了。
“等等。”秦骄开口。
太监听到了这声连忙低头跑回来，“小公爷，您有何吩咐。”
“有一个宫女，你帮我打听一下。”
“所有宫女姓名都登记在册，您想找的是哪个宫里的，如果知道是哪个宫里的，直接去宫里问问，就能找到了。”
“二皇子身边的宫女。”
“二皇子……”太监皱紧眉头。
秦骄冷着脸，“怎么了，他是什么大人物，宫女的名字都不能透漏吗？”
“也不是，二皇子一直在深宫养病，也是最近才出宫，皇上想起来给他分派了不少宫女前去，如今里面宫女杂着呢。”
秦骄颔首，“我要找一个长得很普通，皮肤也不白皙，声音嘶哑的，还能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