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眸，一语定乾坤。
“此事用不着父亲，娇娇是因为我被退了帖子，我会负责。”
没等任何人开口说话，他朝着祖母拱手，“孙儿先回了。”
秦老夫人觉得他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是此时，他心中有舍不去的执着，逐渐生成了心魔。
她握住秦邵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长大了，做事要有分寸。”
万万不能因为一己私欲，毁掉心爱之人的一生。
强扭的瓜不甜，强扭下来……只怕是会两败俱伤。
秦邵扯起唇，“祖母，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国公府，花园池塘中荷花缤纷。
“救命……救命……”
李春瑶嗓音逐渐嘶哑，池塘的水并不深，她保持站立就能呼吸到空气。
可是水里面有不断游动的鱼，蹭着她的身体，滑腻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不断尖叫着，嗓子如同灌了沙子，痛的说不出话，只能嘶哑的喊着。
“李长珩怎么还没回来。”
宋鸾托着腮，目光落在李春瑶身上，看她挣扎，并没觉得怜惜。
因为她被李家利用、怀恨而死，心中的痛苦比李春瑶受到的肉体折磨还强烈数万倍。
她可怜李春瑶，谁又可怜她？
当李家踩着她和宋家旧部尸骨往上爬的时候，可曾想过曾有那么多人因他们贪心而枉死？
不够，远远不够。
宋鸾收回视线，指尖轻点着桌子上的茶具，红唇咬着，在思虑着李长珩到底滚哪里去了，连他宝贝妹妹都顾不上了。
总不能趁机去联系外邦反贼了。
宋鸾不放心，吩咐小芙找人去看看什么情况，反正李长珩就算消失，也得在送老太监来回的路上。
一柱香后，小芙气喘吁吁跑过来。
“小姐！”
“打听到了？”宋鸾颔首。
柳香正在调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头也没抬。
小芙憋着笑。
“前几日李公子摔了腿，现在都没好利索，结果送完太监回来的路上，马车的车轱辘裂开了，沿街的商铺都看到他直接从马车里面滚出来，摔得倒地不起，请了郎中来看，又叫了几个壮汉把他抬回了家。”
李春瑶也听到了。
她心如死灰，哥哥顾不上她，难道她还要被折磨下去？
“好嫂嫂，宋鸾，你饶了我吧，还有柳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保证以后不再抢你未婚夫婿了。”
李春瑶求饶的声音落在柳香耳边，她放下调香的工具，扯了扯唇，“你以为你现在这副尊容，还能抢谁？”
李春瑶哭着摇头，“我错了，我真错了。”
宋鸾弯了弯眸，朝着柳香笑着道：“她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现在没人来救她了。”
“是啊。”柳香恶心的紧，拿起扇子扇了扇风，“小人一个。”
确实是小人，一家子都是欺软怕硬的小人。
柳香低声道，“一直泡着她也不是个事，可还有别的法子折腾她？”
“我也不知道如何收拾她了。”宋鸾无奈一笑，“黔驴技穷。”
小芙连忙凑到宋鸾耳边。
“小姐，三爷回来了，不如让三爷处理，他可最擅长这些……”
宋鸾有些毛骨悚然，白皙的肌肤隐约要竖起汗毛了。
“这小事就不麻烦三哥了。”
秦邵的手段，能活过来的也没有几个。
李春瑶要是死在家里，那还是挺麻烦的，而且她虽恶毒，却罪不至死。
柳香抿唇笑了笑，“那不如直接扔到外面，让她自己走回去吧，你我也出了气，此后不必为这等人生气。”
“好。”
“我也该回了，正好让我的人把她丢出去，也与你不相干。”
“好姐姐，我也不怕这个。”
柳香调笑道。
“你当然不怕，全上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护着你。”
宋鸾脸上泛着热，“别拿我取笑了。”
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她可是被迫抱紧了秦邵的大腿。
李春瑶被柳香带来的侍卫拽出来，扔到了大街上。
她浑身湿漉漉的，半边脸伤狰狞恐怖，百姓看热闹的、调笑的，伸头想要看不敢看的……她就像是被围观的稀奇古怪的物件，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她。
“丑八怪啊，是不是水鬼啊。”
“原来水鬼长这样……”
“太吓人了，有没有人报官啊，免得把小孩子吓哭。”
李春瑶捂住脸，一阵天旋地转，嘶吼着，“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我是上京屈指可数的美人，世家子弟为我倾倒，我是绝色美人，我不是怪物……”
柳香淡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执念忽然释然了。
丫鬟在她身侧，忍不住笑了笑，“小姐，李春瑶真活该，怎么也不见她身后那群公子哥再过来献殷勤。”
以前李春瑶不仅勾的男人们哄着她，让原本险些跟柳香定亲的那些男子们对柳香评头论足，其中屈辱可想而知。
那些过往过了那么久，如今想起来还如同被针扎的一样。
柳香唇角噙笑，眼角却滑下泪珠，她用手绢擦了擦。
最后提着裙子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李春瑶顿时被看热闹的包围，对她评头论足，嘲讽非常，她捂住脸，被长时间浸泡的腿怎么也动不了。
她平日里得罪的人不少。
不到一柱香，甚至有她的其他对家小姐，都叫家仆过来丢臭鸡蛋。
等李夫人意识到儿子受伤女儿一个人被丢到危机重重的国公府的时候，立刻就带着人前去接应。
李府丫鬟敲了国公府大门，疑惑地对李夫人说。
“夫人，问过了，他们说小姐早就自行出来了。”
“怎么可能，难道是宋鸾不肯交人。”李夫人忧心忡忡，她本来就担心李春瑶来国公府会出意外。
如今她的女儿李春瑶直接消失了，印证了她的猜想。
“来人，快点寻小姐！”
过了片刻，散去的家仆有人回来报信，“夫人，没找到，不过有一个疯女人，跟咱们小姐有点像……”
“胡说八道！”李夫人一巴掌甩在家仆脸上，“你说谁是疯子。”
家仆捂着脸十分委屈，“夫人，您不信亲自去看看。”
李夫人绝对不信，她跟着家仆势必要看看到底什么臭疯子跟她女儿像。
“我最美了，我最美！”
一个湿淋淋披头散发的女人举着一朵野红花别在耳后，在大街上四处蹦跳，来往的小商贩行人都厌恶地避之不及。
李夫人眸眼一颤，怎么会这样，这才多久她的女儿就这副鬼样子。
李春瑶忽然跑向胭脂摊子上，冲着几个妙龄女子大笑。
“哈哈哈哈！你们都比不过我，比不过我，柳香，你是个丑八怪，没有那个男人要你，我轻轻勾勾手指你的未婚夫婿全都跟你退亲来！”
女孩们吓得四散逃开。
“啊！好吓人，咱们快走。”
“这是什么怪物！这么丑陋，还勾搭别人未婚夫婿……”
李夫人咬紧牙关，一把抓住奔跑的李春瑶，“春瑶，你看看娘，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疯了！”
李春瑶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李夫人，“你是丑八怪，你这个丑八怪！”
李夫人愣了片刻，“我是你娘，春瑶，你连娘都不认识了？”
丫鬟仆人压低头，不敢看这一幕。
李府深夜灯火通明。
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
端着铜盆换水的丫鬟，一个个神色慌张疲惫。
最后夜深人静，她们终于能够休息，忍不住聚在一起打着哈欠。
“少爷今日摔了腰下不来床，可真是把我们累死了，少爷手边有什么丟什么，把屋子砸的稀巴烂。”
“这算什么，我们院子里小姐都疯了，披头散发，见了谁都说自己是大美人儿，疯了一样……”
“咱们李府到底是怎么，怎么小姐公子一个个的都倒霉透了。”
“谁知道呢，兴许就是倒霉吧，不知道继续在这做工，会不会染上霉运啊。”
其他丫鬟们都脸色一变，吓得不轻。
“可别吓我们。”
“就是，我们什么错事都没做，说不准是主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被报复了，跟咱们没关系！”
说这话的丫鬟压低声音，“都凑过来一些。”
其他丫鬟又怕又好奇，忍不住凑过去，一个个七嘴八舌。
“到底什么事啊，是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咱们公子，好像杀了一个秦国公府的丫鬟小翠，那小翠跟咱们公子有关系，我见过他们见面，小翠跟公子眉来眼去的，反正说不清楚，但小翠被杀了！”
有丫鬟吓得搓了搓肩膀上的鸡皮旮瘩，“胡说八道，秦国公府的丫鬟死了，跟咱们公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是咱们公子让管家杀的，自从家里怪事连连主人接连出事后，管家就偷偷供奉了小翠的排位，可见良心不安，定然跟小翠的死有关系！”
丫鬟们没有人再说话。
大家都是丫鬟，知道自己命贱，可也爱惜自己的性命。
“太可怕了，公子要是不高兴，该不会也把我们给杀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怕到了自己的头上。
“我要离开李府，无论如何，都得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呜呜，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