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辞从太学一路快马加鞭,但还不等他赶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乘风的学生浩浩荡荡举着火把远远走来。
“江公子!”倒是有学生看到江锦辞兴奋地跟他打着招呼,“你是不是也是为了曲姑娘的事情赶过来的呀!”
随着这人话音落下,大家都看到了江锦辞脸上犹如实质的担忧,连忙笑着在一旁宽慰了起来,“您放心吧!我们刚刚已经接到曲姑娘和李墨之了,这会儿他们正在马车上休息呢!”
“对对对!所幸这次都没出什么大事儿,虚惊一场!”
……
众人迫不及待地想跟江锦辞详细说道说道里面的有惊无险。
但是江锦辞的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他目光焦急地在人群之中搜寻颜晴的身影,在没有看到她前,江锦辞的一颗心始终惴惴不安地提在嗓子眼。
“颜晴!”江锦辞一遍向四周张望着,一遍大喊着。
终于——江锦辞在人群中看到了颜晴。
他再次扬声高喊了一句,翻身下马的同时,连忙拨开面前的众人,几步冲到了她的面前,语气里满含关切地问道,“颜晴!有没有受伤?”
江锦辞一边问着,一边前后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她。
两人就站在学生堆里,江锦辞这一番急切的询问顿时收获了好一些打趣的目光,颜晴被他们这么看着,顿时不自在地把江锦辞的手拨到一边,“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呢,怎么可能会受伤?”
颜晴宽慰完,正准备拉着神情激动的江锦辞往旁边走上两步,可还没有等她使力,江锦辞便当即沉着脸色看着颜晴,“这太危险了!”
夜色浓重,危险重重,万一一个不慎,她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锦辞顿时冷着语气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准去凑热闹!”
这话落在颜晴的耳朵里忒的刺耳,她顿时不满地甩开了江锦辞的手,“什么叫做凑热闹?我朋友在书院门口被人劫走,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一份力。”
江锦辞半点儿都没有被颜晴的说辞给说服,他阴沉着脸应声,“但在我看来,谁的命都没有你重要。”
他并不在乎什么朋友不朋友。
从始至终,江锦辞放在心上的就只有颜晴一个人的安危。
江锦辞因为忧心,所以将自己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口,这落在颜晴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闷雷。
她差点儿忘了,自己最初认识的江锦辞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物!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颜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江锦辞阴沉冷酷的一面,俨然已经忘记了他身体里还住着一个病娇的反派大魔王。
想到这里,颜晴心中顿时多了几抹复杂。
周遭的学生显然也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不大对付的气氛,一个个都知趣地避让了开来。
颜晴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良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的拨开了江锦辞的手。
要说气江锦辞的不近人情倒也不算,只是颜晴心里有一股浓浓的无力。
她没有想到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江锦辞仍然还秉持着过往那我行我素的性格,她以为,自己的出现多多少少都能够对他产生一些影响。
颜晴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了曲晓昭和李墨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锦辞的她,此刻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步行走回书院。
江锦辞看着突然拨开自己的颜晴,心中狠狠一顿。
是自己的话惹她不快了?
还是她突然后悔了——
后悔跟这样自私自利的自己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可能,江锦辞瞬时感觉自己的心如坠冰窖。
他连忙转身跟在了颜晴的身后,“我——”江锦辞张了张嘴,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锦辞本来就不是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
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嘴笨,给颜晴的心情火上浇油。
江锦辞沉默着紧紧跟在颜晴的身后,不知该如何才好的他,只能不断地拿自己的影子去贴近颜晴,仿佛这样就能说明他们的感情依然和过往一样亲近。
只是——
江锦辞很快便知道,这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他看着颜晴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模样,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江锦辞过去曾自信的以为: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的,但是在这一刻,他恍惚感觉到,别说是离开颜晴,就是她的冷脸,自己都不能忍受分毫。
只要她愿意一直像过去那样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管让他做什么,江锦辞都甘之若饴。
想到这里,江锦辞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几步上前走到颜晴的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对不起——”
他的声音跟他的动作一样轻,但是颜晴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江锦辞:“以后我不说那些话了。”
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颜晴被江锦辞这话说得愣在了原地,但很快,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锦辞牵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怎么这么冰冷?!
颜晴皱了皱眉,用力回握。
这可不仅仅是冰冷,颜晴甚至能够透过他冒冷汗的掌心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栗。
颜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江锦辞。
他竟然在害怕。
那个在多于自己十倍百倍的对手面前,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杀出一条血路的江锦辞,此刻竟然怕得浑身微微颤抖。
颜晴想到了他刚刚冲到自己面前时的满脸急色。
这一刻,她顿时有些释然了。
——谁说江锦辞没有半点儿改变?
他从一个不计他人生死的铁面修罗到今天的会担心、会害怕,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了。
更何况,刚刚那些话兴许只是他焦急之下的气话呢?
就算不是,他们还有那么久的未来。
自己足够有时间去教会他怎么样去对待身边的人,怎么样去体验这人世间不同的情感。
想到这里,颜晴顿时牢牢的把江锦辞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然后往他手臂上轻轻一靠,“我有点儿累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面对颜晴给出的台阶,江锦辞有点儿受宠若惊。
他连连点头的同时,不由分说地在颜晴的面前半蹲了下来——
颜晴看着面前宽阔的肩膀,眼底多了几分笑意的同时,心满意足地趴了上去。
月光之下,火龙之中。
颜晴就这么依靠在江锦辞的背上,两人之间亲密得没有半点儿间隙,袅袅拂来的晚风中还伴着乘风学子的朗笑。
这一刻,颜晴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
一行人走回书院已经到了半夜。
好在乘风书院每天都有晨练的安排,因此这段长途跋涉虽然有些乏累,但到底还是在大家的承受范围之内。
因为江锦辞的脚程快,所以他和颜晴二人比大部队先抵达。
于是在颜晴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等全部学子赶到的时候,食堂已经做好了新鲜出炉的夜宵,沐浴要用的热汤也都已经烧好,就连给李墨之处理伤口的大夫也都安排妥当。
在所有人满足的感叹中,颜晴继续拖着已经忙到冒烟的嗓子开始清点学生人数。
等终于确定所有人都已经安全抵达书院后,颜晴总算是舒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办公室里。
——原本以为今天能够给自己好好放个假。
没成想之后竟然碰上了这么一件事情,任务量远远要比之前正常上班的时候多得多。
想到这里,颜晴顿时忍不住怅然地长叹了一声。她果然不是个能闲下来的命啊。
江锦辞见此,不由蹙眉走到颜晴的身边,替她揉捏起了肩颈,“要是觉得忙不过来,就再请几个伙计,别事事都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
“正常情况下我跟晓昭两个人够用,”颜晴摇了摇头,“只是我看她今天受了惊,就打发她先回去休息了。”
关于曲晓昭被绑的事情,江锦辞已经听了一个晚上的信息。
但是之前他一直牵挂着颜晴,因此都没有往里头细究,这会儿听颜晴再次提到了这个话茬,当即询问了起来,“这些山匪劫人,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人?”
颜晴本就觉得这件事儿疑点重重,这会儿听到江锦辞的询问,忙不迭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既不像谋财也不像是害命,那群山匪对晓昭十分礼待,劫走的那段时间一直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可能并不是普通的山匪,恐怕幕后还有其他的人。”
江锦辞顺着颜晴的猜测想了想,然后转而问道:“他们劫了人后往哪个方向去的?”
颜晴深深看了一眼江锦辞,缓缓说道:“江南。”
关于曲晓昭的故事,江锦辞已经从颜晴的口中听说过了个大概,因此当她此刻说出“江南”两个字时,江锦辞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是曲家的人?”
颜晴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又在一旁补充道:“也有可能是跟晓昭订亲的人。”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想法大致相同。
江锦辞看着颜晴眉间的担忧,在一旁郑重地宽慰颔首,“我明日让人去江南探查一下情况,如果有什么消息,你们也好早做打算和防范。”
颜晴心中一动,而后感激地冲江锦辞点头,“那我替晓昭谢过你。”
江锦辞摇了摇头,“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我二人夫妻同心,不必言谢。”
说着,江锦辞在颜晴面前坐下,然后将她的手珍重地握进了自己的掌心,柔声道,“之前在外面是我冲动了,以后我会改,给我一点时间。”
颜晴重重地点了点头,“好——”说到一半,她又连忙接着补充,“那我以后也不会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直接甩开你了。”
江锦辞笑着应声。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在这一刻更加贴近了一步。
颜晴满足于此刻的氛围,正想着起身拉着江锦辞回宿舍休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拍大腿,“差点儿忘了!你们赏诗会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赏诗会也是一件大事儿。
原本颜晴应当要全程跟进的,结果因为曲晓昭这一个插曲,差点儿把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只是——
江锦辞听着颜晴说起这赏诗会,原本和缓不少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简单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颜晴说了一遍,“清风书院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不是因为这赏诗会上还有几个明辨是非的,险些就要着了他们的道。”
“清风书院……”颜晴的神色显然也不大好看,她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书院的名字,然后眉头皱得更甚,“之前也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啊,怎么这算盘就突然打到了我们身上?”
江锦辞闻言,一声轻笑,“这清风书院的院长跟刘鸢儿母家相熟。”
“又是将军府!?”颜晴闻言,顿时气得拍案而起,“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们的份!”
江锦辞看着颜晴气得瞪圆了一双眼睛,顿时失笑地把她拉回了椅子里,宽慰地说道:“醒了——我这段时间收集将军府的罪证已经颇有成效,他们蹦达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