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报仇。
岳天岚不仅死了，还死的那样惨。
算是够了。
姜戈虽然心里依旧堵的难受，却知道，再难受下去，于事无补，他开始拼命地喝粥。
他得让自己撑下去。
就像是楚虞说的一样，他还是忠勇侯，还有一个偌大的侯府、母亲，在等着他撑起门楣。
他还得帮楚虞查清楚当年真相，让昭宁帝血债血偿。
他没时间在这伤春悲秋，陷入痛苦难过之中。
姜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多少恢复些精神，拿着汤勺，开始一口一口地喝粥，比刚才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
楚虞见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也跟着放松下来。
待姜戈终于安安生生地吃完一顿饭，楚虞便陪他继续坐着，等秦钊回来的消息。
秦钊不回来，他便不肯去休息。
楚虞心里清楚，无论是死是活，他都想在秦钊回来的第一时间内，得知姜武的消息。
秦钊就是在姜戈这种难得的期盼下，回来的。
他回来时，已经是子夜。
月上正中。
楚虞先听到了脚步声，站起身来。
一直在她旁边，焦急等待的姜戈，看到她这反应，立即急急地问道：“是不是顾公子回来了？”
楚虞点点头，姜戈立即扶着桌边站起身来，同楚虞一道走到房间门口，就见秦钊从小院外面走进来，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他和肩膀上那人，似乎都被水浸透了，一路走过来，滴滴答答的，像是两个水鬼。
看到这一幕，姜戈面上因吃了点饭，而蕴生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净，扶着门框的手指，几乎扣进门框里。
楚虞伸手，扶着姜戈，就见秦钊扛着那人走过来，站在廊下，地面上很快积了一层水。
看到秦钊一身湿透，楚虞扫了一眼他身上扛着的人。
正是姜武。
姜武紧闭着眼，脸色泡的青紫，很是难看。
一点生气都没有。
都不需要再多试探，楚虞便知道，姜武死了。
楚虞面色沉了沉。
只觉得，身旁的姜戈，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楚虞抿着唇，抓住姜戈的手，朝秦钊问道：“怎么会这样？”
“姜武被岳天岚他们丢下了河道。”秦钊将姜武的尸体放下来，靠着廊柱让他坐着，看样子好像人还活着似的，“起初我也没发现，是唐一剑回来说起，我才和他一道下河道去找。”
楚虞讶异：“唐一剑？他不是走了吗？”
“他说，想起来姜武的事情，就回来了。”秦钊回答道。
那时候，楚虞和姜戈走了有一会。
只剩下秦钊一个人，在平安坊里寻找姜武。
他在平安坊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姜武，正好碰上回头的唐一剑。
唐一剑说，岳天岚带着他们，伏击到姜戈姜武后，一直在追杀姜戈姜武。
但他们俩跑散开了。
岳天岚只抓到了姜武，反应过来，姜武是故意调开他们的，便气不打一处来，亲手杀了姜武，将尸体丢入河道之中。
唐一剑当时想救都没有机会。
岳天岚气头上，压根没让其他人帮忙。
唐一剑本来都把这件事给忘了，都已经离开平安坊后，忽然想起来这件事，找到秦钊，告诉他，本是想让他们知道姜武的下落，知道姜武已死。
但楚虞和姜戈，都想找到姜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钊便要下河道去找。
平安坊后面的河道宽阔，唐一剑见他非要下河，只好下河一道帮他去找。
两个人顺着河道找了许久，在中游一道石缝里，找到被河水冲击到石缝里夹住的，姜武的尸体。
这还好河道没有大海那么暗流涌动，还算平稳，这时候也不再汛期，否则河水一路挟裹着姜武的尸体往下游去，想要找到就难了。
楚虞闻言，转头去看姜戈。
姜戈一手扶着她，一手扶着门框，脸苍白得像一片雪，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就像是风中一片枯黄的落叶，随时就要被吹散似的。
他也没看秦钊和楚虞，似乎都没听见他们俩的对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姜武的尸体。
楚虞心下担忧，“表哥？”
姜戈依旧盯着姜武，忽然间，推开楚虞的手，朝姜武走了过去。
秦钊蹙了蹙眉，看到他踉跄的身影，伸手扶了他一把。
姜戈这才稳稳当当地走到姜武面前，像是不死心似的，伸手探了探姜武的鼻息。
早已没了气息，尸体已经冰冷。
姜戈一瞬间红了眼睛，面容轻微抽搐起来，脖子上青筋都蹦了出来。
“他，他从小就跟着我了……就跟我大哥一样亲，陪我练武，练字……”
楚虞和秦钊听到姜戈那语无伦次的话，齐齐沉默。
他们没有经历过，姜戈和姜武之间的相处，不能说些什么。
但从姜戈的话里，却能够听出来，姜武恰好比姜戈年长一些，从小被选到府里，做姜戈的小伴同，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读书习字练武。
真要说起来，他们俩相处的时间，怕是比真正的一家人都要久。
这次姜武又是因为姜戈而死……
当时姜戈伤重，姜武只是轻伤，若是丢下姜戈，他有机会逃命的。
更何况。
岳天岚的目标，一直是姜戈。
若姜武丢下姜戈，岳天岚的人必定不会再追杀他。
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他了。
但他却因为姜戈死了……
楚虞知道，姜戈把姜武当成亲人，姜武也是把姜戈当成了亲弟弟。
无论如何，都想保姜戈一命。
这不是亲人间的感情，倒远远胜过了情人。
楚虞望着姜戈颤抖的背影，淡声道：“表哥，人已经死了，早日让他入土为安吧。”
楚虞的话，让得姜戈的身影，颤动的更加厉害。
仔细听，还能够听到空气中，有压抑着的呜咽声。
楚虞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钊知晓她的想法，捏了捏她的手指，朝姜戈说道：“姜武的死，算是死得其所，他到最后，定然还想着救你一命，如今你还活着，便是他心愿得偿。现在侯爷身有重伤，在这样伤神下去，相信不日，姜武在那边就会见到你，到时候怕是要气得死都不得安宁。”
楚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