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林织告诉自己要大度。
秦明谦只是在做一个正常的，热心的人会做的事情。是他品德高尚，才会被赵南珍戏弄着上当一次又一次。
现在，林织已经不愿意自欺欺人了。
接受自己的失败没有这么可怕。
林织笑容果决又坚定。
“赵主任，我跟秦厂长之间没有产生任何问题。我决定要随着傅老先生的队伍出发去香城，也并不是在回避。”
“我只是想实现自我价值，想为厂子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我相信，即使是秦厂长知道了，他也不会拦我的。”
赵主任不知道林织说这话时，自己心里也没底，她以为这是秦明谦跟林织两人共同商量的结果。
便松口放行了。
而秦明谦终于收到了两封来信。
一封是傅穹寄给他的，拍着他跟赵南珍两人赤裸相对的照片。
另外一封是他从赵南珍手里得来的。
李老师劝说林织走自己的路，不要为感情所拖累的信。
秦明谦在办公桌后愣了半分钟，紧接着便怒不可遏地将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扫而空。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让林织离开他？
赵主任在此时走了进来，看见秦明谦的暴怒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便说出自己的目的。
“林织同志申请随傅老先生出差，这些都需要我们厂盖章同意，并且出示一份证明。”
赵主任注意到，秦明谦的脸色在这一瞬间阴云密布。
刚送走赵主任。
秦明谦的办公室固定电话，就接到傅穹的来电。
傅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玩世不恭。
可此时此刻，秦明谦却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运筹帷幄，和对林织的势在必得。
秦明谦握紧了话筒，手背上鼓起青筋。
“秦厂长，您做出选择了吗？”
秦明谦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秦明谦恨他的洋洋得意，恨他的蔑视，恨他的一往无前。
看着桌面上林织的出差申请。
秦明谦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傅穹为什么会喜欢上林织。
为什么会喜欢上普普通通的林织。
让他连藏，都来不及，让他连意识到林织的好，都是如此的急促，而又显得晚了一些。
秦明谦双手支在桌子上，撑住额头。
良久，失笑一声。
他怎么会被逼到这个程度。
再一次翻看林织递交上来的申请跟资料，秦明谦心里渐渐有了几分明悟。
既然傅穹想把人抢走，那他要做的，就是让林织留下。
仅仅半个小时。
傅穹就接到傅老先生助理的电话，去香城的安排一应暂停。
傅穹追问怎么会临时改变主意，却只得到助理语焉不详的回答。
“傅老先生收到了关于政策的新消息，决定留下来先观望观望。”
傅穹明白助理的意思。
傅老先生会回国，自然是抱着一腔的报国之心回来的。
国家需要外汇，他便愿意率队伍去往香城，给整个省的厂子都多一些跟国外对接的机会。
国内政策有变，需要发展别的地方，傅老先生自然也不会留恋香城那边的可能性。
傅穹挫败地倒进椅子里。
这样的手笔，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
为什么之前傅老先生不会知道，而现在却得到了消息，无非是有人将这个消息递出来了。
傅穹恨得咬紧了牙关。
“秦明谦，你好，你好的很！”
这也是傅穹第二次，有了要自己奋斗的念头。
第一次，是他发现，只要自己一疏忽，对小蒙山的资助就断了的时候。
只要他还在傅老先生的阴影下，只要他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派系和势力。
他的话，便狗屁都不是。
林织是在午休十分，接到通知，得知自己再次无缘香江的。
只是不同于傅穹那边，跟他联系的是傅老先生的第一秘书。林织这里，只是随意来了一个人，告诉了林织一个结果。
林织的意见，林织的挣扎，完全不重要。
林织坐在办公室里，这荒诞的一幕，跟当年多么似曾相识。
当年她已经撞过南墙，明白自己跟傅老先生之间的差距，是一道多么大的天堑了。
这一次自然不会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秦明谦在看见傅老先生的助理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安排下去，又很快将傅穹跟林织的反应回报过来的时候。
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松了下去。
傅老先生将这些事情做好，也没有催促秦明谦的意思。
秦明谦不是一个玩不起的人，将傅老先生想要知道的信息告知后，便从容离开了。
秦明谦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对着一整桌的被送上来亟待处理的公务，没有动弹半分。
摆在他面前的是林织要去香江的申请。
各色材料一应俱全。
如果他同意林织去香江，这些材料现在就已经盖好章出现在林织的办公室里。
可现在材料被扣在他这里，林织却没有要过来讨个说法的意思。
秦明谦的心里的不舒服将将冒头，就被自己劝慰得压了下去。
这才是他愿意看到的场面不是吗？
林织不再像一个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而是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对待同事工友都游刃有余。
面对再不平的事，展现出来的也是她的温和。
只是秦明谦坐在办公室里，陡然怀念起来，上次他说要把出差名额给赵南珍，那个愿意站出来为自己争取。
被他反复拒绝之后，会伤心，会流泪，会失望的林织。
太阳渐渐显出昏黄的颜色。
秦明谦第一次，有了将人力物力财力，浪费在除了工作以外的地方。
秦明谦找到保卫科的小李。
这个人原本是厂里配给他的司机，只是他嫌汽车派头太足，不愿意接受。小李才在保卫科待着。
这次把人叫来。
秦明谦先武断地两人定位成生活助理的角色。
这才对小李提出工作要求。
“帮我去打听一下……”
秦明谦面露难色，几息之后，还是挫败地说。
“帮我打听一下，今天下午傅穹同志有没有过来厂里。”
小李听得搔搔头，有些奇怪。
是小傅先生今天应该来厂里跟秦厂长谈合作，但是秦厂长不小心错过了没见到人？
可是不对啊，秦厂长今天也才中午午休的时候出去了一趟，上班时间都在啊。
没道理会跟小傅先生错过啊？
小李懵懵懂懂地出去。
即将关上办公室的门时。
秦明谦终于艰难地补足最后半句话。
“帮我打听一下，傅穹同志，今天有没有来厂里找林织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