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苏浅浅便因实在担心母亲,换上了夜行衣准备偷偷潜入,一探究竟。
时间已是三更,守卫的小厮们都以昏昏欲睡,苏浅浅小心翼翼的猫下身子,从院子的一个角落钻了进去。
见母亲的房间,灯还亮着,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氏神色迷茫,已然有些疯疯癫癫,正坐在角落抱着一个枕头,慢慢悠着,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母亲的小宝贝,快快睡……”
华丽的服饰早就变得破烂不堪,满是褶皱,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房中的炭火炉子也是空空如也,想来许久都没有人生炭火了。
虽早已是初春时节,但早晚还是寒冷刺骨的,王氏的手早就被冻的青紫红肿,手背上开裂出了无数粉红色的伤口。
苏浅浅见到此景,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猛的扑过去一把便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女儿来晚了!”
王氏猛的被人一抱,吓了一跳,一下便跳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你这个坏女人,走开!不要抢我的忠儿!”
“母亲!是我啊!我是浅儿啊!”苏浅浅见到母亲竟疯癫到连自己都不识得,心中悲感交集,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王氏见苏浅浅哭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挪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别哭,忠儿睡了!乖哈。”
“母亲!”感受着母亲的手掌,苏浅浅大喊,企图唤醒自己的母亲。
可是任凭她怎么说,王氏却都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傻笑着抱着枕头,不停摇晃,时不时还小心翼翼的撇她一眼,好像生怕她会同她抢一般。
苏浅浅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怕是,不能从母亲口中问出什么来了,不过如今看母亲除了疯癫外,却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她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那群下人,竟然如此克扣母亲房中的用度,数冷寒天,竟连碳火都没有,真真是令人无法原谅。
想到这苏浅浅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她定要救出母亲,让那帮杂碎付出代价!
刚想转身离开,门却猛的被人推开。
青梅挽着苏德,搔首弄姿的走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夜闯夫人房间呢,原来是大小姐啊!”青梅娇笑着靠在苏德的身侧,捂着嘴说道。
苏浅浅见到来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骂自己不该如此冲动,如今竟被青梅这个贱人,逮了个正着!
苏德黑着脸,怒视苏浅浅,见苏浅浅如此冰冷的表情,心中的不满更甚。
“混账东西!你来着做什么!”
呵,她竟成了混账东西,不由得心中一寒,冷笑一声说道:“父亲,女儿外出归来,看望病重母亲,可有何不妥?”
青梅怎能错过如此好机会,娇笑一声开口说道:“老爷,大小姐也是爱母心切,只是老爷您都吩咐不让……”
话说到一半,青梅便装着有些为难的看着苏浅浅。
显然,青梅这把火添的很旺,苏德听了火气更胜,怒声说道:“什么爱母心切!混账东西,你可知道王氏得了失心疯,竟是将你的弟弟杀害了!”
面对苏德的怒火,苏浅浅却是不怕,挺直了腰板,厉声说道:“我倒想问问父亲,母亲为何得了失心疯?又有谁亲眼见到,是我母亲杀害了弟弟?”
苏德并没想到,一向软弱的女儿,竟敢如此忤逆顶撞自己,气的手不停发抖,指着苏浅浅:“你!你……你……”你了半天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梅一看,又在一旁煽风点火:“老爷,你就不要怪大小姐了,大小姐也是刚刚回来,不知道实情罢了。”
苏浅浅却是懒得听青梅在一旁巧言令色,瞪了青梅一眼,悠悠的开口说道:“我竟是不知,我们苏家如今竟是妾侍当家做主了,我同父亲说话有你什么说话的份?”
青梅听了也不气,只是伸手抚着苏德的后背,柔声对苏浅浅说道:“大小姐,我知你爱母心切,所以才会如此,只是你怎么说我都好,可不要忤逆了老爷便好。”
好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苏浅浅心中冷笑连连。
偏苏德却就吃这套,脸色铁青,对着苏浅浅便喝到:“什么妾不妾的!她也是你的长辈!有如此同长辈说话的道理吗?我看你这些年的规矩,是学到了狗肚子里了!”
苏浅浅怒极反笑,“女儿竟是不知,这妾也能称得上是长辈了,若是女儿没记错的话,妾便是仆,可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苏德被气得脸色发白,大手一挥:“混账东西,我今日便要教教你,什么叫礼义廉耻!来人,把这孽障给我绑了,关到柴房去,想不明白不许放她出来!”
苏浅浅冷冷的看着围过来的小厮,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小厮竟也真被苏浅浅的气势震慑,围在一旁面面相觑,竟是都不敢动手。
青梅哪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关柴房岂不是便宜了她,忙伸手要去拉苏浅浅的手。
“我的大小姐,快别说了!老爷这是动了气了,还不快认个错?”
苏浅浅心中烦闷,手一甩,青梅便借势倒在地上。
“啊!大小姐你!”说完竟装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苏德一见,忙跑上前,抱起装晕的青梅:“梅儿!梅儿!”转头又对着小厮怒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叫大夫来!”
“梅儿若是有什么以外,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小厮一见,便慌忙跑出去请大夫去了,片刻不敢耽误。
苏德这才将青梅,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床上,转头怒视苏浅浅。
“混账东西,如今竟还学会伤人了!今日我若不教教你礼数,明日怕是同王氏一般失心疯了!”说完一巴掌便将苏浅浅扇倒在地。
看着父亲看青梅,那深情的表情,苏浅浅只觉得反胃又恶心。曾几何时,父亲也是如此对母亲的,如今竟是一口一个王氏,当真是个负心之人!
嘴角撕裂般的痛,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角,心中不禁冷笑,自己的父亲还真是下的去手,这一巴掌竟是扇的她有些头晕眼花了起来。
虽是头晕眼花,苏浅浅却还是咬着牙,强挺着又站了起来,狠狠的蹬着自己的父亲。
苏德一见苏浅浅如此,心中怒火中烧,大吼道:“来人,给我取了家法过来!”
“老爷,使不得啊!大小姐身骄肉贵,可是受不得家法啊!”一旁的陈伯开口劝说。
苏德却是听不进去,一脚将陈伯踹倒在地,喊道:“混账,如今我的话便不管用了吗?还不给我去取!”
陈伯被踢的差点吐血,只能叹了口气,充满歉意的看了苏浅浅一眼,转身去取了家法回来。
那是一把通体黝黑的鞭子,苏浅浅也只是在祠堂时,见过几次。
据说是苏家的先祖,鞭体用了虎筋,外面裹了一层上好的犀牛皮所制而成。旁的不说,就说那虎筋,都是用了十年以上的成年猛虎,在其还活着的时候,剥下来的。
苏浅浅自打记事以来,便从未见过有人动过此家法,没想到如今竟是用到了自己的身上,当真是可笑至极!
陈伯拿来黑鞭,开口还想继续劝说,苏德却是直接拿起了黑鞭,丝毫没有犹豫,用力的挥了出去。
就这样,那一鞭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苏浅浅的后背上,直打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苏浅浅哼都没哼一声,竟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鞭子。
苏德愣愣的看着倒在原地一言不发的苏浅浅,此时的苏浅浅眼神简直恐怖极了。
苏德本来是铁了心打算教训苏浅浅,但是不知为何,那一鞭子甩出,看着女儿现在的眼神,竟有些露怯,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瘪下的球。
苏浅浅并没有说话,双眸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是那死气沉沉的水面,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看的苏德竟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又想到几日后便是及第,若是被旁人看到这伤疤,怕是不妙,不由得有些暗暗后悔为何如此冲动。
只是如今府中的下人都看着,若是就此罢手,怕也是丢了颜面。
想到这,他又瞪圆了眼睛,指着苏浅浅破口大骂:“这便是忤逆顶撞长辈的代价,还不给我滚回院子去!”
见苏浅浅沉默不语,以为她这是怕了,仰起头又吼道:“还不滚回去!”
苏浅浅却突然笑了,径直走到了苏德面前。
苏德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藐视,手又握住了黑鞭,凶悍道:“我说的话听不见吗?让你快点滚回院子去!”
苏浅浅唇角勾起微笑,眼眸渗透出危险的神色,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苏德看着如此的苏浅浅,不由得有些胆怯了起来,不过却还是挺起胸膛,怒吼道:“你是同那王氏一般也患了失心疯了?”
苏浅浅又是一笑,阴阳怪气的开口:“怕不是我同母亲患了失心疯,真得了失心疯的怕是父亲吧!父亲真真是宠妾灭妻的一把好手啊!”
看着面前笑得癫狂的苏浅浅,苏德的怒火更甚,伸手又是一巴掌。
苏浅浅本就虚弱,重重的摔倒了地上,可是却还在狂笑不止,嘴里阴阳怪气。
苏德被气得直哆嗦,吼道:“混账东西,苏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把嘴给我闭上!”
苏浅浅却哪里肯闭嘴,眼神怨毒的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的说道:“宠妾灭妻,谋害嫡子,大逆不道!”
“王氏便是教你这样同父亲说话的!”
苏浅浅听了不屑一笑,“我便没有你这样的父亲!我母亲与你夫妻几十载,你竟因一个卑贱的妾,如此对她!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苏德听得浑身发抖,眼睛气的通红,挥手便要又抽下一鞭子。
苏浅浅见此,心中寒冷无比,并没有躲闪,只是神色冰冷的盯着自己的父亲,再没有旁的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