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醒啦?”
苏南语急忙起身走到阿烈身旁说:“你难受吗,要不要喊医生,你要不要喝水?”
阿烈刚醒过来,人还是懵的,被她机关枪的问题问的头晕,制止她说:“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自杀被我们发现,送来医院。”
“自杀?”
“嗯,医生说你吞食过量安眠药,给你洗了胃。”
“过量安眠药,”阿烈猛地一拍脑袋:“啊,我吃错药了。”
苏南语吃惊的重复着她的话语:“吃错药?”
“我本来吃的是褪黑素,估计拿成我朋友的药了。”
苏南语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们都以为她是为情自杀,她倒来一句,吃错药了?转念一想,再联系之前阿烈给她的小孩子心性的形象,迷迷糊糊的孤僻少女,倒也有可能。
“咚咚咚。”有人敲门,苏南语示意阿烈别说话,站起身拉开道缝,看到是苏澈才放下心开门。
“怎么了?”
“没事,有些媒体过来堵门,我让护士把他们搞走了,对了,阿烈醒了。”
“嗯。”
苏澈径直走到病床前,扫视了一圈阿烈周围说:“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阿烈虚弱的开口:“苏哥,是误会,我没有吃药。”
“你没事就行,别的无所谓。”
阿烈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只好说能不能给她倒点水。
苏南语说洗胃完不能喝水,让她抓紧睡觉,可阿烈怎么都睡不着,望着苏南语的脸,好像想到什么,拉住苏南语的手说:“南语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你能不能替我发篇文章,说我跟白安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
“所以,你跟他真的是情侣关系。”
阿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跟他在国外认识,因为我是学校破格录取,我的父母因为公职没有办法陪我去,所以那时候我也就14、15岁的年纪去了国外,他比我大五岁,在留学生聚会上认识了,我才得知我们是校友。在他眼里我是个羸弱的天才,我能拉出绝美的音调,却是个生活白痴,语言不通的天天吃法棍,是他带着我一点点融入。出国后难得有说中国话的人,加上我真的是个生活白痴,他就经常帮我处理生活琐事,后面越来越多的交集,我渐渐察觉到他对我情感超出了友情后,我就开始躲他,直到那天,社团活动,我们俩排练了一首曲子《G小调小步舞曲》。”
“所以,因为这首曲子你爱上了他?”
“不是,”阿烈没有因为苏南语的插嘴生气,而是像讲上辈子的故事般娓娓道来:“是在合奏完,我们出门的时候,有人问了句是不是下雪了。”
“你们一起雪地漫步,所以相互爱上了?”
“也不是,是他走出门伸出手后,转身笑眯眯的对着我用中文说:‘徐诗铭,下雪了。’”
苏南语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理解她了,反问了句:“所以?”
“我爱上了他,全场只有我们两个是中国人,你懂那种情感吗,就一个moment,我就爱上了他,很难理解是吧。”
“说实话,是有点超出我的认知。”
“我后来也没想通为什么会选择爱他,他明明穿着跟平时一样的衣服,说着跟平时一样的语气,甚至喊我的时候,都没有爱意,可我就是在那个时刻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那个在异国喊我名字,只为告诉我下雪的男人。”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因为,我的父母,”阿烈苦涩的笑了笑:“他们不允许我做任何越界的事情。”
“很正常,中国父母都不支持早恋。”
“不是,我父母不一样,我的父亲憎恨我有任何超过练琴的情绪,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事情,他不爱我。”
“阿烈,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有,有的孩子只是父母对外展示的勋章。”
“那是因为你很优秀。”
“不是,在我的父亲眼中,我是个很失败的人,他总在骂我,说我是个蠢货,说我琴练得垃圾,说我懒惰,每天我都在各种辱骂中度过。
我的母亲之前是艺术团的舞蹈家,后来艺术团经营不善辞职下海,开了家幼儿艺术班,父亲是政协里的小干部,住在大铁门的院子里,优质的家庭环境,也硬生生把我关在了里面。因为我的父亲怀才不遇,对于下一代近乎苛责,在我的世界里,他更像个规则的制定者,框死了我的每一步不容许出错,每天练琴的时间雷打不动,不允许我出去玩,只能每天站在原地,一遍遍的练基本功,松香全是凹痕,马尾弓更是换了好几把,每当我说想休息,他只有责骂,与其说他在培养我,不如说他在创造一个自己想象中的我,丝毫不允许出错的捏着泥娃娃。
我没有朋友,只有神童的名号,是大院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从小就获得各种奖项,更被父母送出国深造,简直是天之骄子,可白安是第一个问我,喜欢吃什么,想做什么的人,告诉我,我很优秀,所以我爱上他,是必然,可我的父母恨他,非常恨他。”
“恨?”苏南语不理解了,不喜欢白安很正常,怎么能到恨了。
“虽然不幸,可至少我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他却不是,他们家出的寒门贵子,当时音乐公司来签人,他们看上了我,我却为了他去找那家公司,将demo给经纪人,说我还想继续学业,向那人推荐了他,很快我就得到他签约的消息,他说谢谢我,我那时候就知道,我与他之间,总得有个人让步,既然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那我愿意为了他放弃一些东西,因为我知道,我得到的东西可以失去,可是他不能,没想到这件事被我父亲知道了,他勒令我回家,将我关起来,还阻断我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没想到,我居然疯了。”
“疯?”
“对,我开始割腕,我妈哭了一夜,拉着我手说对不起我,说以前以为我只是性格温柔内向,长大就好了,没想到我是心里有疾病,她有什么对不起我呢?为了不给我爸丢人,我搬了出来,那时候的年纪,跟全世界作对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为他一意孤行,他也极尽温柔的照顾我,在别人眼里我那完美的家庭,早就是千疮百孔,是钢琴家的出现,为我找回了童年丢失的‘小狗’,遇到好吃的东西,他会让我第一个吃,假装自己不喜欢,我发烧了,他会在半夜背着我上医院,累的满身的汗,他可是钢琴家啊,他那双手还为我煮饭炒菜,因为心疼我,不愿意让我动手,他对于我的意义,不仅仅是个爱人,更是那个童年在牢笼里生活的徐诗铭的梦想。
可他的经纪人却找上门,说我不能继续待下去,会影响他,我提着行李出门,他想追我,被经纪人拉住,我发了句分手就走了,翻遍手机通信录只能找到胡烟梦。”
“你们,那时候,已经认识了?”
“不,就只是一面之缘,但我看到她朋友圈发大篷车招人的事。”
“一面之缘,你就敢找她?”
“因为,她救了我的命。”
苏南语脑子里迅速浮现出之前苏澈说的故事,没想到胡烟梦和她对骂居然是真事。
“那次我跟家里吵翻,白安又工作忙没有理我的信息,我握着一把药想躲在巷子里偷偷自杀,她却出现了。故意骂我转移我的注意力,我相信她看到我手上的药了,其实深夜酒吧,那么偏僻的垃圾桶旁,我握着药片蹲在角落里,谁都不会怀疑我的目的,只会以为我是嗑药的疯子。可她就是那么坚持不懈的骂我,骂到我受不了,陪我到天明,跟今天的太阳位置差不多,才说天亮了,你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苏南语被这个故事震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苏澈的故事版本的真相居然是这样,意外的看着阿烈,不敢置信的说:“所以,你就活下来了?”
“或许吧,至少那天是的。”
听到真实版本,苏南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胡烟梦,真的是个疯女人。”
“那你,就因为这件事跟白安分手了?”
“分分合合好几年了吧。”
阿烈脑子里浮起二人吵架的场面,好像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事。
“徐诗铭,你为什么就不愿意退让一步,就当为了我,退一步。”
“我怎么没为你退让,我都退无可退了,为什么不是你退?”
“你如果是这个态度,那今天就算了,别聊了。”
“白安,”阿烈猛地大笑起来:“你还记得你原名叫什么吗?假的身份,假的音乐贵公子,假的富裕家庭,假的性取向,假的名字,你有什么是真的?你自己算算,你出了四张专辑,哪张不是我包办的,你还说自己的是创作人,是你,在谎言里待久了,都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了。”
“为什么,我真的不明白,那么难的环境,我们住在阁楼里,只能弯腰,没有暖气,你都能抱着我给我捂脚,弯着腰弹奏小步舞曲,一起分干面包吃,你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记得了吗?”
“你先回去冷静下,我觉得你有点情绪化,我没法跟你聊。”
“可你说,你要爱我一辈子,我拖着行李箱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是你说,我父母不要我,你要我,我们成功了,再去看他们,你带着我挺直腰杆,真的,白峰,现在你拉着我的手走到阳光下,哪怕全世界向我扔臭鸡蛋,我也不怕,哪怕所有人都骂我有病,我也不怕,但是你敢吗,你敢带着我只是走出包厢,走到门口吗?”
艺术家没说话,咬着唇迟疑几秒:“人都会变,阿铭,我累了。”
“白安,你怕了,是不是,”阿烈大笑起来:“你怕了就把我推到大街上,让人家朝我扔鸡蛋,让人骂我,然后找个包厢,偷偷摸摸的说爱我,是偷情比较爽吗?”
“我没有,我爱的只有你,我对天发誓,没有第三个人。”
“我相信你,人的心走散了,比第三个人还可怕。”
艺术家还没回答,手机响起,对方不知道再说什么事情,艺术家急急忙忙地说:“阿铭,你冷静好,我们再聊,我还有事,我给你电话。”
好像每次都是没等阿烈说完话,他就匆匆离开。
“那,”苏南语打断阿烈的沉思说:“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想你帮我发个声明,说下我跟他没关系,都是误会。”
“嗯,好,你先休息,我回去就发。”
“好的,谢谢你,南语。”
苏南语跟苏澈互换眼神,两人就出了门。
医院走廊里,苏澈忽然发声:“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她开口了,我就承接下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