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后来没有去酒吧找过她吗?”苏南语不可思议的看着喝酒解渴的苏澈,对于这种电影里才有的相遇桥段表示疑问,说实话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苏澈为了美化两人的相遇而编纂的故事,毕竟这种事情在现实发生的几率在苏南语眼中万分之一。
“没有。”
苏南语对于苏澈的回答倒是很意外,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对她有好感吗?”
“好感这种东西,是最容易轻松结束的事情。”
“所以,你因为好感故意不去见她?”苏南语简直跟不上苏澈的脑回路了,她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因为害怕喜欢所以不去喜欢。
“你可能不懂,那天晚上不仅是我跟她的相遇,更是我决定放弃音乐的日子,喜欢跟热爱真的太痛苦了,如果要断就断的彻底,是我一贯的准则,拖拖拉拉只会让自己痛苦,更何况那时候的她对于我,只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生,仅此而已。”
“那你后来去北京出差,就再也没去过后海了?”
“再也没去过了。”
“你爱吃的豌豆黄,你也不要了?”
“我有了新的喜欢的东西——涮肉。”
“苏澈,你真的很可怕,”苏南语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第一次见过你这么决绝的男人。”
“你不懂,那时候的我是什么状态,我瞒着家里人从金融转学音乐的事已经引起全家的轩然大波,我的父亲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就是我的乐队,但我失败了,还被我最相信的乐队好友骗走了最后的钱,那时候我的人生是走向贫瘠失败的荒漠,我养不起那样一朵娇艳的玫瑰,所以……”
“所以,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苏澈了然的点点头说:“现在想想顾城说为了避免一朵花的凋谢,选择避免开始,能这么选择的人也是另外一种幸运,我避开了所有可能,却没想到,命运没让我没避开她。”
苏南语不解的说:“既然你不愿意去见她,怎么会又有了后面的故事呢?”
“命运的恶作剧,我躲开了她,她却来到我的城市。”
“所以,你是在上海又遇到了她?”
苏澈没说话,放下酒杯对着星星比个伸出手指的姿势,好像想透过天空抓住什么,久久才说:“后来我的投资事业有了起色,家族的事业也逐渐上手,我的长辈开始让我学着如何融入各种圈子,鼓励我参加上海的各种论坛、酒会、发布会、峰会,希望我能拓展自己眼界,也能找到合作机会,转换手头的资源,只是没想到,在一场别墅私宴里,我又遇到了她。”
“别墅私宴?”苏南语震惊的瞬间放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她这么快都已经混到表演嘉宾的位置了?”
“现实生活不是童话,苏小姐,你觉得没有背景的她,怎么成为私宴的邀请表演嘉宾?”
“那她是?”
苏澈好像在讲上辈子的事情,眼神放空的呢喃:“她是被人带进去的。”
“怪不得她能进去,不得不说你们真的很有缘分,那之后你是不是就开始追她了?”
“追她?”苏澈摇摇头苦笑着说:“带她进场的人就是她的男友,我怎么可能追她,而且那个男人也是那次私宴的组织者之一。”
“组织者,她的男友这么厉害?”
“你也认识这个人,就是前段时间你写的文章中的那位男主人公。”
苏南语使劲回忆自己写过的男主人公,突然喊出声说:“那位客座教授,建筑老总?是他!”
“对。”
“所以他们真的在一起过?”
苏澈没直面回答问题,转换话题说:“你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幅画的故事吗,那就是我再次见她的场景,小鬼欺负女巫,却没想到被妖术蛊惑全场,这就是她,无论再狼狈,她都能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苏南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甚至觉得苏澈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带有一丝骄傲。
“说说,苏澈,详细说说。”
苏澈看着急促的苏南语,笑着说:“你真的不饿吗,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
“没事,你继续讲。”
“嗯,我知道了,那我继续说。”
“好。”
苏澈再遇到胡烟梦那天很奇怪,下了一整个月雨的上海,突然放晴。
原计划去杭州出差的苏澈意外被通知取消了会议,正好一个好友联系他说有个私宴酒会,主要参会人都是上海的建筑设计,室内设计的红人大师,属于半正式的宴会,之前说好一起去的同伴临时有事,朋友就想让苏澈陪他一起去,跟对接的主办方也说好了。
建筑领域跟苏澈的事业版图联系不多,苏澈本想谢绝了好意,但架不住朋友的盛情邀请,推脱不开只好直接开车去了佘山别墅群。
进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开始举杯交谈了,签到完就急匆匆找着自己的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声高喊的李总吸引过去。
一转头,直接愣在原地,挽着男人手臂一袭红裙的女人,居然是那天晚上卖酒的阿石茉姿。
缓缓进场的女人挽着个精瘦的男人,男人约一米七五的样子,虽然上了年纪却有很好的身材管理,能看出来长期健身的痕迹,穿着笔挺的西装,面相约40多岁的样子,扎着个小辫子,手腕上还有串珠,典型的中年艺术男,身旁的女人笑的一脸明媚,大方自然的站在一旁听着男人们寒暄,因为胡烟梦跟那晚流浪女郎的样子相差过大,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见他盯着女人发呆,站在苏澈旁的朋友连忙敲敲苏澈手臂,指着男人说:“就是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为爱痴狂,跟当教授的老婆刚离婚三个月就找了个没受过什么教育,小地方来的年轻姑娘,说是去什么艺术展一见钟情认识的,到处说这个女人是大山里的天才,灵性的歌唱诗人,冠冕堂皇的说着是为了艺术,都不知道是不是床上艺术。”
苏澈知道自己的朋友向来刻薄嘴不饶人,平时也就随他了,但是这一次偏偏有点看不下去帮胡烟梦辩解说:“说不准就是人小姑娘真有天赋呢?”
“天赋?笑死人了,那种糊弄人的街头艺术,就是些不入流的混子标榜自己是波普艺术,说到底都是混不下去故弄玄虚,老头还喊着为了艺术,要不是图她年轻漂亮,谁信啊,老夫少妻,别说这女人还真挺漂亮,越看越像个明星,还是李总会玩啊,圈子里都传响了,把人糟糠之妻都搞走了,厉害,厉害。”
听到胡烟梦是做小三上位,苏澈盯着进场的胡烟梦,眼神逐渐变冷。
这种名利场里,权力和欲望是最没有下限的,特别沾了文化的名头,苏澈看了太多所谓的文化大师了,嘴里说着一辈子都在寻找缪斯,年轻的肉体就是缪斯。
如果之前他对胡烟梦还有点好感,那听完她背后的故事,他曾经对胡烟梦的那点好感已经消磨殆尽了,想想他之前还希望这个坚持梦想的姑娘能心想事成,真的是可笑,或许这也是她的一种“心想事成”吧。
拿了餐点走到圆桌前坐下,刚准备切牛排,就听见耳边响起女声:“是你吗?”
一转头,是笑面如花的胡烟梦。
苏澈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打招呼,各种情绪涌入大脑,李锋在圈子里还是有点名气的,他没必要去触霉头,特别女的还是上赶着的前提下。
脑子空了几秒才客套的说:“阿石茉姿,好久不见。”
“卧槽,”女人爆出一句脏话,惊讶的说:“真的是你,我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你,那天之后,我等了你好几天,但是你都不出现了,我朋友都说你是故意躲着我的,就怕我让你买酒。”
苏澈被她的话弄懵了,试探的问:“你等我?”
“对啊,是你让我有了第一次登台的机会,我肯定得谢谢你。”
原来如此,苏澈还以为自己是胡烟梦的某一个“猎物”,没想到是为了这个等自己,客套的说:“都是举手之劳,所以那天你真的是第一次登台?你不是在骗我吧。”
“真的,我那天上台唱歌可害怕了,心突突突的跳。”
“说实话,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紧张。”
“因为我知道,永远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弱点,而且我已经模拟过很多次上台唱歌会遇到的问题了,我天天在下面擦桌子就记着,下面人会闹什么,喊什么,那些乐队的人怎么热场子,怎么说话,所以任何事情,我都有招数。”
“那你很厉害了。”
“唯一失败的是,你居然没被我的歌声吸引,”胡烟梦佯装生气说:“还躲着我。”
苏澈知道她是开玩笑,却还是认真的解释说:“你多想了,我那次本来就只是去出差,所以后来就没去了。”
“唉,可惜了,你要是还在的话,我还可以再敲你一笔的。”
苏澈被她逗笑,没想到穿着一身名牌,手里握着上流社会请柬的胡烟梦还是那副大喇喇的样子,突兀的对比甚至有种荒诞戏剧的样子,正常这种混上去的女人,遇到自己应该装作不认识,撇开狼狈的记忆,却没想到胡烟梦直接就过来大方的跟自己打招呼,倒是显得自己枉做小人。
不过相比于之前,她的普通话好像也进步了很多,基本听不出口音了,苏澈的防备卸下大半,笑笑说:“你不用敲我一笔,也过得很好了。”
“也是,我现在过的还行,就是欠你个人情没还天天记着,”女人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着,举起香槟喝了几口连忙补说:“对了,我现在不叫阿石茉姿了,我叫胡烟梦。”
“胡烟梦?”
“嗯,我一个朋友取的,他说我老胡说八道,还喜欢抽烟,喜欢做梦,这个名字适合我,还挺有文化的样子,是吧?”
“挺好听的,如烟似梦,捉摸不透,蛮适合你的。”
“你说的真不错,一会记得把这个解释给我发下,我以后就这么介绍我自己,省得每次介绍他们都笑我。”
“我这种就是装文化人,你的解释更有意思,更能让人记住,而且我觉得阿石茉姿也很好听。”
“唉,名字嘛,一个代号而已,你要喜欢,继续叫我阿石茉姿也行,我跟你说,我都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老朋友,可烦死我了,穿着这破高跟鞋,跟那些肠子十八弯的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遇见你可太开心了。”
“我也是。”
“真心的?”
“真心的。”
“那加个微信吧,我得请你吃个饭,不然心里过不去。”
眼前的女人跟猫似的,转着大眼睛话都不落地,苏澈掏出手机爽快的说:“好,我一定联系你。”
胡烟梦加完苏澈微信就端着盘子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干了杯子里的香槟,皱着脸把杯里的橄榄嚼了吐核,那头的李锋已经在朝着胡烟梦招手,胡烟梦悄悄朝苏澈比个OK的手势就急匆匆的走开了。
“胡烟梦,”苏澈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又念了句:“阿石茉姿,换了名字,换了身份,好命啊,飞上枝头变凤凰。”
人群中的胡烟梦明显比跟苏澈抱怨的更从容,完全看不出她的不适。
餐食过半,乐队开始演奏华尔兹的曲目,social的男女开始笑着相拥跳起舞蹈。
一曲过罢,忽然有人起哄胡烟梦跳一曲,胡烟梦笑着摆摆手,可还是有想看她出丑的太太们,假意为李锋的前妻打抱不平,讥笑着说着阴阳话,胡烟梦看向李锋,李锋不想跟大家撕破脸皮,胡烟梦对于他更像是奢侈品皮包,展示出去也无妨,直接摆摆手示意可以去跳一曲,有好事者说刚好中间有谈钢琴的,就跳一个《哈巴涅拉》。
在他们的口里,艺术家是那个弹钢琴的,胡烟梦是那个表演的,都是下等人,甚至在他们眼里,胡烟梦甚至不如个表演的,毕竟他们为她点的一首《卡门》就说明了问题,风骚妖娆性感的吉普赛女郎,装作有文化的人,连骂人都喜欢拐弯抹角。
之后的场景就是苏澈画的那幅画,胡烟梦走到茶歇桌前抽出一只红玫瑰,笑着脱下鞋,伸出一直脚露出高叉裙里的白皙长腿,摆出弗朗明哥舞的手势,充满了力量与野性热情的卡门,脚踩着羞辱,不卑不亢,魅惑的美丽向这群高贵的上流分子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