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正堂内。
沈峻正背着手在堂内踱步。
堂下坐着一名身穿紫衣,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
正是户部侍郎楚文远。
沈峻见陈昭回来了,立马迎上去,低声道: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楚文远一直嘴硬,不肯招供!”
陈昭点点头,目光扫过堂中央。
楚文远脸色苍白,见陈昭进来,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却还强撑着抬起下巴,强装镇定。
陈昭走到案前坐下,开口道:
“楚侍郎,李嵩是你杀的,对吧?
从云香楼翻窗借道粮仓,用麻绳勒死他后伪装成自尽。
这帕子上的黑泥是李府后院的花圃的。
恰好在你的鞋底之上。
还要狡辩吗?”
说完,陈昭将手帕拍在桌子上。
楚文远喉结动了动,嘴唇哆嗦着,道:
“陈大人,那手帕确实是我的。
我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黑泥,实在是不知情。
李嵩是自尽,跟我无关啊!”
沈峻上前一步,喝道:
“那你说说,为什么你在他死当天,谎称去粮仓查账,却去云香楼?”
楚文远强自镇定道:
“我当日确实是去查账了!”
沈峻逼近一步,目光如炬,道:
“查账?你是未末时就到了云香楼,先要了一壶竹叶青独酌,直到申时才去的粮仓。在职期间饮酒,真是好雅兴。”
“文人雅士,小酌怡情,岂是你们这些武夫所能领会?”
楚文远扬起下巴,高声道。
沈峻冷笑一声,道:
“好一个文人雅兴!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在饮酒中途假意如厕,实则绕道去了粮库?
为何不堂堂正正地去,反而以去茅房为借口去?
还特意支开小二阿福?”
“没……没有的事!”
楚文远猛地提高声音,声音却结结巴巴。
沈峻将文书重重拍在案上,道:
“阿福证词在此!
你那一趟茅房去了一炷香之久。
我们在听风阁窗外的马厩顶棚上发现了你的脚印。
你分明是趁此机会翻窗跃出,翻过马厩,直奔粮库!”
楚文远脸色霎时惨白如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峻乘胜追击,指着证物道:
“这又说明什么?
说明你根本不是为了查账!
粮库后院的角门直通李府后院,你早已勘测过路线。
那日你借着查账之名,实则通过角门潜入李府,杀害李嵩后伪装成自尽现场,又匆匆返回云香楼。”
他拿起那块沾着黑泥的手帕,步步紧逼,道:
“可惜你百密一疏,返回途中经过李府花圃,鞋底沾上了特制的花肥黑泥。
这手帕上沾染的、粮库账房角落以及手帕上的残留,都与李府花圃的泥土完全吻合。
三条铁证在此,你还要狡辩?”
楚文远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
他咬咬牙,声音嘶哑地喊道:
“你这些都是推测!我没杀人便是没杀人,任你说破天去,也是枉然!”
“楚文远!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沈峻怒目圆睁,声如洪钟,在整个大堂内回荡。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昭不紧不慢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放回案上。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楚文远身上,淡淡道:
“楚大人,既然你坚持否认,也罢。
麻烦你,现在就将脚上的靴子脱下。”
楚文远猛地一怔,下意识地将脚往后缩了缩,警惕道:
“陈大人,你想干什么?”
陈昭淡淡道:
“我们在李嵩府邸的卧房之外,靠近后窗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些模糊但尚可辨认的脚印。
本官只是想看看,这靴底的纹路、尺寸,是否与你脚下的这双恰好吻合?”
楚文远脸色剧变,脱口而出,道:
“不可能!我那日明明做得很干净,哪有什么脚印?”
他话说到一半,骤然刹住,脸色由白转青,胸口剧烈起伏!
沈峻冷笑道:
“哦?你明明什么?楚侍郎,你倒是说清楚!”
楚文远浑身剧震,指着陈昭,道:
“陈昭,你诈我!你根本就没发现什么脚印!”
陈昭嘴角微微上扬,淡淡道:
“李嵩家中卧房外的泥地,确实没有发现完整脚印。
但是,听风阁窗外,以及粮库马厩的顶棚上,却清晰地留下了你的鞋印。
楚大人,你翻窗越户,终究是留下了痕迹。”
这时,坐在记录供词录事身后的曹炳站了起来,沉声道:
“楚大人,你方才亲口所言,已记录在案,铁证如山!
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楚文远僵在原地,环顾四周,一脸木然。
他脸色骤变,满头大汗,半晌才挤出一句:
“是……是我杀的……”
沈峻上前一步,厉声问道:
“为何杀他?”
楚文远垂着头,哭道:
“是他……他要揭发我!
李嵩查到了我当年跟王淳安的旧情,还说要找御史弹劾我通叛。
我不能让他毁了我的前程!”
陈昭目光依旧平静,开口道:
“这么说来,果然是你杀了李嵩。
你为何要现在杀?
是不是想借晋王的案子,嫁祸给杀害晋王的那个凶手?”
楚文远叹了声,道:
“我是这样的想法。”
陈昭微微颔首,道:
“你杀完人,伪装成密室,让别人以为李嵩是自杀?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潜入进去,又是如何离开的?
我之前跟王老栓闲聊,他说起一事,你之前刚调到户部的时候住过那个房子。
那你对房子的布局很了解,是不是有什么暗道?”
楚文远苦笑一声,道:
“还真是瞒不过陈大人,那确实有暗道。
那府邸以前也是粮仓,后来改建。
这粮仓下面的暗道,也是方便存粮。
改建时,暗道并未填埋。”
陈昭微微颔首,道:
“那王奎是不是被你杀的?”
楚文远猛地摇头,道:
“王奎?不!他的死与我无关!我与他素无往来,杀他作甚!”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道:
“不过,我倒是偶然听过他的一些风流韵事。
此人表面正经,实则贪花好色,在云香楼里与某位官员为了争抢一个头牌,闹得颇为难堪,几乎人尽皆知。
或许,他的死,与此有关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