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没说……要我打电话问吗？”
“不用了。”胡玥突然烦躁的丢掉了勺子，起身草草擦了擦嘴，眉眼里闪过阴沉：“送我去吧。”
顾家豪车在校门口两百米处停住。胡玥背看着那些金灿灿的建筑，心里的郁气更旺盛。
最后一节课后，这种烦躁已经从生理层面上升到了心里层次，后知后觉的胡玥才发现，自己裙上已经染了黏糊糊的液体，例假来了。
不得不说，胡玥的母亲从前并没有扮演好她细心的角色。胡玥从来吃不准自己的日子，也没人告诉过胡玥该怎么呵护打理自己的身体。
从前往往一个人在家疼的死去活来，到最后只能爬起来烧点热水给自己喝。
能忍则忍，穷人没有撒娇的权利和对象。
女士换衣间里，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折回来。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胡玥的异样，小声议论成了哄堂大笑，女孩们捂着嘴，围着胡玥站成了一个圈，像是看着垂死的兽，欣赏着她们嘴里“下层穷人”惊慌失措的神色。
灯光闪烁，有人对着胡玥拍着照，毫不留情的撕开胡玥的遮羞布。白色的裙子上那血红色的狼狈花朵像是一个羞耻的疤痕，胡玥遮不住，也逃不开。
祸不单行，胡玥发现自己的换洗衣服在锁坏了的柜子里不翼而飞。
胡玥捏紧了拳头。这不是第一次了，却偏偏在今天，偏偏在此时。
可恶。
胡玥惨白着脸回过头，瞪着那些讥诮挖苦的嘴脸：“把衣服还给我。”
“噗，你那些衣服谁看得上啊。”
“对啊，我们上层人是讲道理的，诬赖人家之前最好拿出证据。”
“她一个都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人，能知道吗？要不让小雅的叔叔把她开掉，再和赵公子说清楚吧，”
她们笑的乐不可支，胡玥狠狠咬着牙关迫使自己不要哭出来。
胡玥依旧没有了父母，赵清尘也从来不会在学校里接送她。空降到这里的她不过是个骨子里透着寒酸气，父母不详，背景也乱七八糟的笑谈。
不会有人管她的死活。
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千金们戏弄够了之后，冷笑着收拾离开。更衣室终于空了下来。
夕阳在白色的墙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光，斜斜挂在墙上，形成了长刀的模样。
胡玥抱着自己，一点一点往外挪去。
晚风骤起，长长的阴影落在胡玥脚下，胡玥看着自己蹒跚走路的样子，泪水终是忍不住，一滴滴砸落了下来。
明明以前只是单亲的时候也不至于被欺负的这么惨啊，现在有了赵清尘，顾泽远这些人，反而过的更惨了。
黑色的轿车停泊在门口。就像往常，等待胡玥的过一位沉默的司机。
胡玥拉开车后座的门，准备俯身铺上那块白毛巾，却突然看到了坐在后排的赵清尘，正定定的看着她。
空气里都是他的味道。男人矜贵的西装上有一丝微微褶皱，像是长途奔波留下的痕迹，他眉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放毛巾的手就那么息停在空中，胡玥看到他眸色深沉，扫视了胡玥的身子，最终目光落在了胡玥短裙边缘的污物上。
赵清尘不自然的抽回了目光，声音清冷，却向胡玥伸出了手：“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胡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让胡玥不至于流落街头或堕入黑暗，却没有任何义务告诉胡玥关于他的一切。
他去了哪里，他见了以及，他到底把胡玥当做什么。
胡玥很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僵硬的回复：“不管你的事。”
赵清尘仿佛只是微微一用力，眼睛都没眨，胡玥一个站不稳就落在他的膝头。
柔软温热的身体也被他的胸膛裹住。
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一丝丝理智告诉胡玥，这样过从亲密的动作将会弄脏他的衣服，胡玥慌忙的站起来，紧接又“咚”的一下，冒失中脑袋撞到了车顶。
收回去的眼泪水再次被逼了出来。小腹绞痛，头顶生疼，腹背受敌上下夹击，胡玥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悲催鬼。
“笨蛋。”惯一如往常的毫不客气。
疼的到抽冷气胡玥还是强行挽尊似的挣扎：“你、你让我坐下……我我衣服……”
赵清尘脸色阴沉，一只手控制着胡玥的两只手腕，另外一只却异常温柔的覆盖在了胡玥的头顶。
暖流从他温厚的手掌缓缓流泻而出。
“疼就老实点。坐垫弄脏比卖了你还贵。”
胡玥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想反驳他‘难道你的腿就不贵么”，可对上那双暗波流动，日思夜念的眼眸时，胡玥却泄了气。
心里的气软成了水，水又愤愤不平的结了冰。他伸手给胡玥擦眼泪时，胡玥咬住了他虎口的边缘。骨节分明的手依然捧着胡玥的脸，缱绻暧昧。
眼泪、口水混合他皮肤的味道让胡玥无法松开他，迷迷瞪瞪里胡玥想起煤球钟爱的那块磨牙棒。
“和Snow天天呆一起，已经忘了自己是人类？”
赵清尘这么说着，声音里确是宠溺和无奈。胡玥扑簌簌的落着眼泪，就是不松口。
“很疼？”
胡玥叼着他的手点点头。男人的大手跟随着胡玥的动作轻微晃了晃。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胡玥心里念叨着谁知道你会来接我，却赌气不想说话，扭过头把眼泪糊在他肩头的衣服上。
那里被胡玥的眼泪氤氲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胡玥没那么气了，靠在他身上，鼻息里都是他的味道，胡玥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赚到了。
半小时的车程。到了别墅门口，胡玥已经精疲力竭的睡着。
隐隐约约里，胡玥感觉自己被抱着回到了家。而赵清尘在胡玥耳边低声嘱咐管家安排女佣给胡玥清洗换
离开他怀抱的一刻，胡玥睁开了眼睛，眷恋的抓住了他的领带。
温暖的灯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俊脸一半沉浸于光明，一半阴影。
深色的瞳孔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倒映着胡玥小小的脸颊，胡玥看的出了神。
他只是握了握胡玥的手，声音像是强力安神的药水：“洗干净了下来吃东西。”
可以和他一起吃饭了么？胡玥嘴角忍不住咧了一个由衷的笑，甚为满意的松开了他。
彻彻底底整理好又吃了管家给胡玥调的药，疼痛和疲惫消失，连同校园里留下的创伤都淡化了许多。
胡玥穿着新的粉色拖鞋，几乎是蹦蹦跳跳的下了楼，餐厅里有隐约的人声。温暖的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胡玥看到长长的桌子顶端，赵清尘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切着一块鳕鱼。他的手边是他惯常喝的红酒，而他的右手边，端坐着一个明艳的陌生女人。
女人脸上漾着笑意，看赵清尘的时候，眼里的爱意甚至藏也藏不住。
她看到胡玥起初微微一怔，随即嫣然释怀，转向赵清尘：“清尘，这是你那个传言的妹妹？”
她的话没有说完，赵清尘率先看到了胡玥进门又愣在原地的样子。
他起身过来，牵住了胡玥，又推开了左手边的椅子示意胡玥落座：“我以为你又要找借口不吃。”
胡玥凝着桌上自己的那份牛排。已经被他细心的切成了小块，依然热腾腾的冒着气。而饮品也换成了桑果子的茶水，还有一小碟精致的甜品。
如果换做平时，胡玥早就开心的跳起来了，可是现……
瞥了一眼那个女人，明眸皓齿，俏丽动人。眉眼看似温润却气场十足。
四目短暂交汇，她毫不退缩，笑盈盈的定定注视着胡玥。
那神色没有半分的过错，胡玥还是看出了挑衅和轻视的意思。
“不合口味？”赵清尘的声音在胡玥的头顶响起。
呵，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一点要解释介绍的意思，自己在他的心里就这么无足轻重么。
叉子像是千斤重，胡玥如鲠在喉。
强迫自己张嘴吃了两口东西，耳边都是她和赵清尘的谈笑。
从美国的生意到欧洲的酒庄，到从南极洲的冒险，到非洲腹地干枯河床……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一杯一杯的和赵清尘分享着那瓶红酒，兴致盎然。
赵清尘起初温温淡淡的应着，后来目光却一次次飞到胡玥的身上。牛排只是被胡玥动了一个角落，茶水和甜品分毫没有减少。
胡玥垂着头，眉头紧锁，不知道在忍耐着什么。
在那个女人再次发出悦耳爽朗的笑声时，胡玥突然起身。
木椅子没有任何礼数的在地板上刮擦出了声响。
女人停住了谈笑，似笑非笑看着胡玥，赵清尘也抬起头：“怎么了。”
“你们慢慢吃。”
每一个字，胡玥都咬着牙说的很慢。飞奔上楼的样子像是狼狈逃出富人圈子的一条落水狗。
可笑的是，偏偏还要竖着耳朵注意身后有没有赵清尘追上来的脚步声。
回应胡玥的只有死寂。
原来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值得。
管家三番两次的敲门，胡玥哭哭啼啼的没有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