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要强求,可是胡玥怎么可能轻易就这么放弃了他,他是唯一个愿意与其十指交缠走到天尽头的男人,也是唯一个能让胡玥驻足人间的男人。
这样不甘心的念头涌入了身体里的一瞬间,胡玥突然拉着他往城市腹地跑去。
哪怕……胡玥的脚步撞翻了路边的花盆,只有一次就算失败了。
男人紧紧扣着胡玥的手指,跟随着胡玥凌乱的步伐冲向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腓特烈教堂绿色的圆形穹顶出现在他们面前。唱诗班的歌声和不远处面包房里浓郁的香味交织在一起,神圣的爱情终归会囿于柴米油盐的计
胡玥忘了告诉他,胡玥愿意留下来,愿意为了他停止追风的步伐,愿意为了他抵抗流浪到世界尽头的诱惑。
“赵清尘,”胡玥平定着自己的喘息,红色的裙子像是一团火,在风里微微摆动着,驻足的游客,好奇的路人看着教堂前的年轻男女,期待着浪漫的爱情故事再次上演。
“我在。”他应着胡玥,视线却像是穿透胡玥的躯体,看尽了胡玥此刻惶惶不安的灵魂和跳出身体的心脏。
“我们结婚好不好?在这里,就现在。”
说出这句话的感觉,像是拼了命豁出去一般,透支了胡玥全部的意志力。
在等待他回答的漫长几秒内,胡玥手心的汗水发冷逐渐干涸。
风穿过他们的发梢,他的手依然紧紧牵着胡玥,只不过眼眸里的深邃逐渐加深疏离,那种捕捉不到的复杂神色,让胡玥觉得自己像是个仰望银河的傻孩子,终其一生参不透他的奥义。
“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清淡的说完,像是无关紧要的过客,胡玥听着却倏然笑了。
是了。自己还是赌错了。
胡玥想要舍身的巨轮却不愿意承载自己的人生,胡玥想要栖息的港湾转天又要折返他应有的人生。
他并不知道,在罗佛敦群岛,他父母的家里,胡玥帮他签收了来自英国的包裏。
烫金的大学聘用offer,还有一封书信,胡玥忍着酸楚没有拆开,因为即便不拆开,薄薄的信封下,那枚戒指的轮廓胡玥也可以用手清清楚楚的摸得到。
这是他的过去,还是他的未来?
不管答案如何,胡玥都知道,和自己没有关联。
折返的路上,胡玥都在郁郁的做着自我搏斗,腓特烈教堂前的求婚是自己最后一搏。
可在最美的童话之乡,胡玥的童话破碎了。保持理智,勿要强求。
胡玥强颜欢笑,用一句“跟你开玩笑的呢”掩饰自己狼狈的失败,再不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
……
第二天清晨,胡玥最后一次醒在了男人的怀里,连同他在胡玥熟睡时编制的花环,胡玥把他留给自己的一切痕迹彻底抛开,然后,独自落荒而逃。
从半年前的往事里抽回了思绪,胡玥已经再次置身大漠,眼前是金色起伏的山丘和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原始城镇。
火人节,最初来历不过是一段爱情末路的夫妻。丈夫在沙漠里烧掉了象征着自己的稻草人,两人分道扬镳各自迈向新生活。
胡玥蓦然想起极光下的那个夜晚,胡玥说的痴痴的情。
“如果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跑遍世界每一个角落,在每一块石头上刻下你这个负心汉的名字。”
“可是我不会让你离开,因为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男人深情看着胡玥的样子历历在目。
可笑的是,沙漠里没有石头,也没有地方埋葬胡玥陡然落下的眼泪和悲伤。
胡玥心里清楚,博涯堡垒的相遇桥段如同天罗地网困住了自己这一生的爱情和精神,离开了他,胡玥像是只置身孤海无助的海兽,再无栖息的目的地和驻足的理由。
唯有永不停歇的工作,唯有逃离那个男人所在的国家,在风尘劳碌里迷失自己的眼睛,胡玥才能在异乡的餐桌上咽下每一口食物,在陌生的酒店里度过一个个孤枕难眠的夜。
格鲁特说的对,胡玥越逃避就表明在心底深处越是在意。
胡玥问过自己总编格鲁特一个傻乎乎的问题。
这个胡玥素未谋面的以色列人,在胡玥离开赵清尘辞了杂志社工作后第一个给胡玥递来了橄榄枝,供职于他拥有的旅游网站,他们无话不说。他睿智幽默,于胡玥亦师亦友。
“格鲁特,能让你和你爱人分开的原因是什么。”隔着屏幕,格鲁特很快敲出了一行字:唯有死亡,我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视野。
简单却有力量的一句誓词。
胡玥久久的凝视着这句话,心里充盈着温暖的感动和遐想。
他大概是个六七十岁的以色列老头。在老家特拉维夫经营一家玻璃旅馆,花园里开满了各色各样热烈的花卉。
他的夫人约莫是个慈祥温和的老太太,两人常常在四月温和的小雨里执伞漫步。
这样相濡以沫的爱情既治愈又致郁。微微酸疼里,胡玥想起自己在和赵清尘朝夕相处的一个月里也曾无数次幻想他们的天长地久,生死相依。现在都成了胡玥辗转反侧浅梦里的执念。
强迫自己终止了自怨自艾。胡玥抓着装备跳下了房车,靴子刚刚踩在沙子上就感受到脚掌下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
目之所及,荒芜的沙漠腹地挤满了五颜六色的的房车,和奇形怪状的帐篷、火人、各种材料制作的或大或小的艺术品。
穿着粉色裙子的男人,热吻的LGBT,剃着光头裸着身子的女人,畅饮着啤酒相互交换所需的人群……复杂诡谲的文明世界消失了,这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简单的相处原则。
热情的人群涌动过来,在胡玥镜头里跳着舞唱着歌做着各式各样的演讲和义愤填膺的声明,亦或者是最简单的呐喊哭叫。那些他们来的文明社会准则下不能容忍的怪癖和情绪,都可以在这八天里尽情释放与宣泄。
整整一个白天,胡玥游荡在人群里,用笔和镜头捕捉着所有可贵的瞬间。
夜晚来临,狂欢的人群迎来了第一个黑夜。巨大的篝火在营地中央的空地被点燃,最后一批客人到达,周遭的供给车悉数散尽。
被世界隔绝的,长达一周的集体的求生之旅正式拉开了帷幕。
热情的陌生人给胡玥递来了冷饮与酒水,而胡玥也将带来的水果悉数分给大家。
火光瞳瞳,天上的银河都像被焰火比下去,到处是欢声笑语。
如果说表达自我是火人节的灵魂,那么随处可见的爱情就是沙漠里盛放的花朵。夜渐渐深了,到处是拥吻的人群。
胡玥垂着头整理着自己相机里的照片,在第八个向胡玥搭讪的男人被胡玥委婉的拒绝后,胡玥起身离开了沸腾的人群。
往营地的边缘走去,月光清冷纯粹,偶有一两辆房车停在山丘的顶端。人群和喧嚣渐渐远去,胡玥晃着手里的半瓶啤酒,对着地上一只迷路的小蜥蜴发着呆。
猝不及防,身后的房车突然被打开。女人妩媚妖娆的声音传入了胡玥的耳朵。
转过头,胡玥看到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趔趔趄趄的从房车里跳了下来,扒着门框对里头的男人说着什么,像是渴求的求欢又像是事后的撒娇。
一只白哲的手伸出来,虚扶了她一把,继而快速抽回。
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温润和煦,那女人冲着他飞了个吻后,甩了甩沾着红唇印子的衣袖,踢着沙子踉跄离开……
胡玥鬼使神差的盯着房车门看去,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只隔了一秒,男人探出了头,伸手关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灯束下孤零零举着酒瓶的胡玥。四目相对,是赵清尘。
他们隔着半个地球,在沙漠里再次重逢。
接近一千三百个日日夜夜好像在这样的对视里失去了存在感。
胡玥像是刚刚转身要逃开就被他抓包的那个无措的姑娘。
时间没有再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的发型,他的衣着,他一步步走向胡玥时身上的气息都分毫末变。除了他凝视胡玥时,像是捕猎者一样势在必得的深暗眼神。
只是胡玥无法逃避的事实是自己变了。
他往前走一步,胡玥往后退一步,酒瓶也被胡玥扔在了地上,在拔腿而逃的前一刻,他从背后猛地提抱起了胡玥。
胡玥的脊背贴在他热烈的胸膛,那里有隆隆心跳的声响。他的手像是铁铸的牢笼困住了胡玥的身体,他俯身咬住了胡玥的耳朵,似是一声叹气:“还要逃去哪里?嗯?”
那枚装着戒指的信件,深夜走出他房车的女郎部让胡玥在此刻冷静的可怕,张口确实清清冷冷,故作镇定的声音:“赵公子尽然有闲情逸致跑来大老远参加这么冷门的活动。”
“你呢,你是来艳遇,还是猎奇?嗯?”
他的声音里是胡玥再熟悉不过的情欲。说来奇怪,在一起不过一个月,好像他的每一个神色,身体的每一处信号都如毒酒渗入了胡玥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