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赵氏，这么紧锣密鼓的“战斗”，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面试者。
单独的会议室很安静，没有了群面剑拔弩张的硝烟味，却别有一种暗藏杀机的感觉。
纪时雨这边屁股没有坐热，玻璃门就被推开，她原地愣住。
面试她的人就是张一凡。
张一凡关上了门，信步朝着她走来，和初次相见时无疑，他身上总是有种绝不耀眼夺目让人舒服放松却能保持清醒的气场。纪时雨没由来的就镇定了下来。
“纪时雨，”张一凡弯了弯眼睛，“及时雨，名字不错。”
人如其名，这个男人笑起来就是谦谦君子。
纪时雨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开目光。
真是可惜了呢，这样好看的学长，自己竟然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上过一天学过。
几个常规问题后，张一凡突然板起了脸，似乎对纪时雨太过庸常的表现不够满意。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如果有一天你的上司让你独挑大梁带一个项目，而整个项目，所有人在能力、资历上远超于你，你会怎么说服大家听你的话，接受你的领导呢？
抛出这个问题，张一凡的手指交叠在一起，静静的等待着时小
纪时雨“咯噔”了一下，为了准备赵氏的面试，看过那么多面经，书……没有这种题啊。
不要慌不要慌。她咽了口口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这个问题。短短的时间内，她决定另辟蹊径一换位思考。
思忖了一下，她听到自己这样说道：“项目负责人不一定是项目组成员的直线领导，这是在一个短期或者长期任务中担任某个传输沟通角色的中枢。”
“如果抱着某个项目归我你们就得无条件听我的想法，反而极有可能因小失大，把因为共同目标聚集起来的成员服不服自己放在首位而把更为重要的项目效率、进程丢失。”
“我自认为自己不会做这种因小失大的事情。在扁平化的企业结构里，项目制的运营模式非常灵活分散，所以需要负责人能够时时刻刻把大局放在优先位……”
纪时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的擅长表达，在张一凡那双带着笑意与肯定的目光注视下，她一口气说了五分钟。停下来以后，纪时雨小心翼翼的看着张一凡，提问时全然严肃的样子消失了。
她的面前再次出现的是那个亲切的谦和的学长类型男人
“纪时雨，你觉得你在一个团队之中，更像一个什么角色？组织者？领导者？协调者？执行者？”
纪时雨的心略略放下来一些，这个问题她真的准备到过。
“更像是大黄蜂吧。
张一凡一愣：“嗯？”
“变形金刚。审时度势，灵活机变，可以做决策的推波助澜者，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力挽狂澜，独挑大梁。这些，都是我的职业目标。
我想，你已经成为这样的人了吧。回答这个问题道时候，纪时雨望着张一凡心里默默说道。
张一凡嘴角溢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却没有给纪时雨更多的等待时间，立刻接着反问：“如果有一天，我派你去马拉西亚完成一项收购任务的最后阶段，本来是个很程序化的工作。可是到了那里以后，你才发现对方在lastminute告诉你，工厂所在的地址被政府征用回收了，也就是说这个工厂的土地所有权再次发生了变动。可是按照原本的收购合同，如果不在今天六点前完成打款和合同签署，过失方就在我们。你该怎么办？”
纪时雨咽了口口水，脑子迅速的转动着，求助的看着张一凡：“我能问一下我方的损失大概多少，以及……能不能直接求助您？”
张一凡笑出了声音，眸子亮亮的看着纪时雨，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我方的损失是以上亿美元起步的。我和赵公子此刻也不在。”
脊背上起了一层汗水，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目光有些游离。
张一凡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微微侧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用公事公办的声音说道：“需要休息一下么？”
纪时雨感激的点点头：“我去倒杯水。”
张一凡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茶水间的方向。
即便是个场景模拟，也让纪时雨大开眼界后怕不已。这些问出来的问题，都是张一凡曾经经历过的对么？
她早就该想到的，在这份光鲜的工作后，张一凡和他的上司赵清尘，甚至赵氏的其他精英骨干付出了多少辛勤和智慧。
纸上得来终觉浅。
“……”
走神想着那极有可能流产的收购案合同，纪时雨没有留神茶杯里的热水泼了出来，一些滚烫的热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眼角逼出了一些眼泪，纪时雨赶紧用冷水冲了冲被烫红的部分，顺手擦了一下眼睛，喝了两口水赶紧折回会议室。
干脆说自己不会好了。
虽然对自己的表现极为失望，但是总比闭着眼睛瞎扯来的好。
纪时雨的手落在了门把上，突然听到了里头张一凡说话的声音
“三个部门的进度不一样，在集团这边就无法就最后的时间给客户一个准确的日期。没有人会管你是赵氏的财务还是营销还是其他任何团队，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赵氏，听明白了么。我要你们在晚上八点之前统一总……”
对比此刻张一凡说话时的严厉，纪时雨突然感受到，刚刚对着自己面试的张一凡……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啊。
“想好了么。”
看到纪时雨重新坐了下来，张一凡摊开本子继续做面试记录。
纪时雨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一分钟前得出的结论整理成了完整的表达：“收购案不是赵氏一家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项目，在这种情况下，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让所有相关单位相关负责人集合在一起，除了我方的各个部门和负责人，并购的中间方与对方的领导管理团队，所有人在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下，必须第一时间公布谈话。集思广益，众人拾柴，一起商讨怎么样解决才是上策。”
“也就是说，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在强大的压力下，你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对么。”
“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我做的任何单方面的决定都可能大概率是偏颇的。我不能冒着让公司损失的风险去验证我的个人领导力和决策力，这反而是武断草率的表现。”
停了停，纪时雨越发的自信的看着张一凡：“如果您和赵少飞机抵达，打开手机，得到了这个消息，在我给您传递任何决定时，您会不会问我：这个决策法务有没有查过合规，财务部门的评估结果如何，项目沟通组哪里得到最快的结论是什么，以及会不会有任何引起公司名誉损失品牌受损的风险？您考虑的细节，就是我提前去谈的方向。”
张一凡欣赏的表情溢于言表，纪时雨挺直了胸膛，最后说道：“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您第一个问题背后的隐藏问题了。真正的领导力是事无巨细的绸缪和开诚布公的沟通再加上高瞻远瞩的规划，与必不可少的个人魅力与凝聚力。”
“很好，不过看来总公司的位置不太适合你，我认识一个世界百强企业的老总，你很适合去他那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对了……”张一凡的手没有再在本子上圈圈画画，他一直看着纪时雨，几秒后，咧嘴笑道：“刚是跑去了茶水间哭了一通？还有，手还疼不疼？”
他知道赵清尘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独挑大梁的人，这个女孩子明显达不到要求，可如果推荐她去别的公司或许会有更好的出路。
……
从公交车上下来，纪时雨有些头重脚轻的回家。妈妈从厨房了里冲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她一句“面试怎么样”，纪时雨就直接冲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的睫毛膏花的一塌糊涂。
惨惨惨，自己竟然以这样凄零女鬼的模样面对自己的男神，并且慷慨激昂的大谈领导力。
真是班门弄斧，丑而不自知
妈妈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到女儿撅着屁股，把脸埋在水池里“咕噜噜”的冒着泡泡，恨不得溺死自己的样子，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没面上去试试别的公司好了。实在不行，你再准备一年，反正咱姑娘成绩不差，明年再考研也来得及的。”
“妈……”金纪时雨鱼在水面下吐着泡泡，“等我发了工资第一件事是去买一只防水睫毛膏。”
“啊？”
……
从入职到试用期再到全面熟悉业务再到所有完成所有管培生中唯一个以全面优异的成绩完成轮岗，称为独当一面的好手，纪时雨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
令不少东西投来橄榄枝，期间她一直留意了张一凡，可对方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
固执的父母都被女儿的表现说服，暗自庆幸他们当时并没有真的对她不准备读研的决定横加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