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妨。”秦玉龙不以为然摆摆手。
管家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官人,你有法子了?”
“这是当然。”秦玉龙淡淡一笑,随后又轻松哼着小曲。
曲径通幽,栏杆走廊,青石连接客厅。
赵飞扬再也没有法子了,十天之后他如果不把钱还了,他的作坊及书画真的就要被金银铺抵押了。
书画倒是无所谓,还可以再买。
但是艺鑫五金,可是整个嘉定最好的五金作坊,不然嘉定官府也不会选择在他们这一家打造兵器。
这个可是他十多年的心血,赵飞扬差点急得头发都要白了。
他的女婿伍凯出了一个主意,不在官府里大吵大闹,而是在知府家里要钱。
这样既能照顾知府面子,也逼迫知府想法子。
管家要拦住不让赵飞扬一家进去,赵雷氏扬言,如果不让他进去,她就撞死在大门门柱面前。
秦玉龙微微一笑,如果是昨天,他也可能会忧愁白头,但是今天不会了,而且还还了艺鑫作坊的人情。
次日,赵飞扬拿到一万官府给会子来到金银铺还钱时,顿时傻眼了。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头发白了不少。
他脸型瘦削,骨骼显得分外突出,仿佛岩石一般。
他冷冷地打量赵飞扬的会子,拿起算盘,啪啪啪啪敲打一番。
他随后抬头,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赵掌柜,利钱是九千八百五十四贯。”
“什么,利钱竟然如此之高?”赵飞扬倒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虽然作坊收回,但是他的两个商铺、一套住宅及所有书画全部不见了,而且反而还欠玉石金银铺三千贯。
商铺他一直虽然心痛,但是还可以以后重新购买了。
但是那书画却是白石道人画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他紧喜欢其中一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年轻的时候,赵飞扬曾经有一个梦想,希望能够骑马去打胡人。
随着家里阻挠等种种原因,他不能上战场,只好办了一个五金作坊。
但是那个梦想依然在心里深处不时浮现,只好通过此画表达他心里的梦想。
至于另外一套住宅,是他送给女儿的。
如今被金银铺抵押,女儿女婿也只好搬回来一起住。
现在,这一切,基本上全部的毁掉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眼前发黑,就要软软地倒下。
彭世君及雷建急忙上前把赵飞扬扶住,狠狠地瞪了那个掌柜一眼。
掌柜毫不示弱,淡淡回答:“这是行规,既然要抵押,就要愿赌服输。”
次日,心情极为愉快的秦玉龙回到府邸,就要安安心心喝茶。
“官人,那个艺鑫五金又来了。”管家小心翼翼对着他说道。
秦玉龙心里暗怒,这个艺鑫五金怎么没完没了,你的万贯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但是他毕竟是文人,待客之道还是有的,醉春风茶让丫鬟送上。
心里气愤,但是脸上依然是和蔼可亲的表情,现场气氛还是想当友好的。
听到赵飞扬的诉说整个过程,他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玉石金银铺打仗之前的每月利钱是三成,但是在胡人打仗之间,利钱忽然提高到六成。
赵雷氏一气之下不想借贷,但是赵飞扬不得不同意。
其一,官府毕竟是官府,钱肯定能否归还。
其二,他们艺鑫五金除了这个活计,再也没有其它活计。
其三,余玠连连得胜给他们信心。
然而,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这一场战争打了半年,现在利钱已经快高达万贯。
秦玉龙不由得从茶几上站起来,背着双手,围着茶几不停度着官步。
他对着赵飞扬说道:“赵掌柜,让老夫想想。”
“麻烦官人。”赵飞扬松了口气。
这个事情表面上与官府没有关系,其实艺鑫五金给官府背黑锅。
如果不是官府拖欠艺鑫五金铜钱,如果不是官府紧急催促要兵器,艺鑫五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无论如何,官府也脱不了干系。
但是对于秦玉龙而言,能够争取一万贯已经不容易,对于这个高利贷他没有法子,这已经超过他的能力范围。
他围着茶几起了几步,赵飞扬的眼睛也围着他转,他没有拒绝,显然在想法子。
走了几圈之后,他发觉依靠官府自己无法解决问题,官府仓库可以跑老鼠了。
想到这里,秦玉龙心里叹了口气,眉头不知不觉变成深深的川字。
赵飞扬一直在观察秦玉龙的表情,看到这里,他心里暗暗吃惊,难道官府也没有法子?
秦玉龙突然眼睛一亮,嘴角不知不觉浮现一丝微笑。
怎么办?嘿嘿,他赵平不是喜欢做善人吗?
反正嘉定现在困难,就赖定你这个大善人了。
赵平愿意解决这个问题吗,毕竟数目不少,接近万贯,秦玉龙心里也无底。
不管了,反正赵平的善人已经在余玠朱文炳那里挂号了。
赵平没有住在城里,而是住在作坊附近,这里修建了一个兵营。
还好,有了胡人俘虏,有了水泥,这里兵营很快就修建起来。
其实赵平在城里还是有一套豪宅,占地差不多百亩,有山有水,还有亭子,这是余玠奖赏给赵平。
当然,与赵平付出不值一提,但是至少安了保安团将士的心。
保安团见到赵平放着城里豪宅不住,竟然与他们住在一起,心里感激万分。
小郎君果然自己的小郎君,永远和保安团住在一起。
看到秦玉龙带头艺鑫五金的人来到这里,赵云、杨云等人不由得向洗星看去,脸上表情奇怪之极。
洗星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之极。
他自己本来是一心一意替赵平宣传,没有料到后遗症出现了。
好像现在赵平专门成为嘉定知府残局收拾者,嘉定官府解决不了许多大事就来找赵平。
赵平客气让知府及艺鑫五金来人坐下,轻言细语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见到赵平如此对待他们,秦玉龙及艺鑫五金的人终于放心下来。
听说赵平是一个大善人,看来果然如此。
“这些金银铺,就是一群奸商。”赵平恨恨地拍了拍案几。
洗星马上跟进:“这些奸商,无恶不作,胡人来了不但不齐心协力,反而大发国难财。”
“这些奸商,如此挖大宋的墙角,万一胡人打进嘉定,还不是全部归胡人了。”种华怒气冲天,“应该统统处死。”
“平儿,这些奸商实在可恶。”秦玉龙叹了口气,尴尬之极地说道,“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必须解决。”
赵平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伯翁放心,艺鑫五金支持官军抗胡,平儿怎么也要帮助他们。洗主簿,给伯翁两千提货卡。”
说完,当着秦玉龙的面前,赵平用笔,马上在一张条子,签上自己的大名。
听到又要拿出两千提货卡钱出来,洗星脸上忍不住抽了抽,顿时心疼得要死。
洗星是一个抠门,不然怎么会叫做洗抠门。
两千提货卡可相当于一万的会子,几乎已经解决艺鑫五金的大问题了。
这个可是赵家庄及保安团的血汗钱呀!看来善人确实不好那么当!
“朝请郎,这个使不得,小人已经差不多山穷水尽,如何能够还清。”赵飞扬大急,双手乱晃,身子差点从凳子滑落。
赵平让人把提货卡塞进赵飞扬手里,说道:“驱逐胡虏,还我中华,这个可是保安团宗旨。赵掌柜你为了让将士杀胡,受到巨大的损失,怎么不支持。”
“朝请郎,这个小人不能接受。”赵飞扬断然摇摇头。
他可是知道赵平已经给了一万贯会子,如此让赵平再给一万贯,心里确实难安。
赵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打量他一眼说道:“赵掌柜,这个你放心,这个不是平白给你,也要会利钱的。”
“利钱是多少?”秦玉龙脸色顿时苍白,他没有料到赵平竟然也要收高利贷,忍不住问道。
赵飞扬心里想到,天下那里白吃午餐,只要利钱不太高,他倒也接受。
赵平知道他们想法,伸出手指说道:“赵家庄利钱也要收,但是收得很少。对于艺鑫五金,我等一年只收这个数,不知可以?”
“利钱一年才一分,老夫没有听错吧?”秦玉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再问。
赵飞扬更是浑身颤抖,他知道朝请郎肯定不会收高利,但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之低。
一年收一分,这个利钱基本上等于没有收息。
赵飞扬结结巴巴问道:“朝请郎,你没有说错了吧。”
“没有说错,真的就是利钱。”赵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语气极为肯定。
赵飞扬掐了掐自己手,很痛苦,确实是事实。
“谢谢朝请郎,朝请郎果然是天下扬名的大善人。”赵飞扬马上来了一个三跪九拜,砰砰有声。
赵平淡淡一笑,坦然受礼。
他还必须受礼,否则赵飞扬认为赵平是假的。
秦玉龙在一边观看,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个赵平,果然是嘉定的福星,更是他秦玉龙的福星。
赵平上前对着秦玉龙说道:“伯翁,这些奸商,请问官府有法子治理?”
“平儿,如果有法子,老夫也不会上门来求你了。”秦玉龙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恨不得找一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
赵平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伯翁,对于这一群吸血虫,肯定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
“平儿有法子?”秦玉龙不禁大喜,脸上带着惊喜问道。
赵平点点头,恨恨说道:“对于这些吸血虫,平儿就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玉龙听说半天,不明白赵平所说意思,依然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平儿,计将安出?”秦玉龙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赵平嘴角勾勒戏谑一笑,口里一字一句说道:“伯翁,这些金银铺依靠高利贷来疯狂吸百姓血,平儿这个法子就是让这些吸血虫无法吸百姓血。”
“平儿,只要能够收拾这些奸商,老夫坚持支持你。”秦玉龙拍了拍案几,铁青着脸。
他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越来越糊涂,心里痒痒的。
赵平说了半天,就是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赵平见到把秦玉龙的胃口掉得差不多了,淡淡一笑:“伯翁,他们不是有金银铺吗,赵家庄也办一个钱庄。”
“平儿,你这个钱庄如何办呢?”秦玉龙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
赵平淡淡说道:“这个钱庄当然与他们不一样。”
听说赵家庄也要办钱庄,嘉定众人议论纷纷。
一些人说赵家庄是伪君子,钱庄不是高利贷吗?
也有人说,赵家庄有实力,也许能够做到三分嘉定。
而一些痛恨玉石金银铺的人,巴不得多一些钱庄,这样他们也多了一个选择。
“赵家庄肯定是高利,看看吧,他们制作醉春风、花仙子等都是以昂贵著称。”
“他们利钱更高,赵家庄根本就没有安好心。”
“什么,赵家庄钱庄利息更高,真的假的?”一些人半信半疑。
有风就是雨,这些声音悄悄在嘉定大街小巷流传。
玉石金银铺作为同行,他们当然也格外关心。
玉石金银铺的掌柜叫做任发达,年齿大约五十,就是前文给赵飞扬计算利息之人。
听到这个消息,他脸上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容。
其它人不知,这些消息,就是他安排人出去散步的。
同行是冤家,面对声誉极高的赵家庄,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只有赵家庄刚刚建立起来的善人形象,进行浓重的打击,不能让赵家庄在嘉定站稳脚跟。
种华担心不已,对着赵平禀报:“小郎君,现在嘉定流传这些消息,对于赵家庄非常不利,怎么办?”
“子丽,流言蜚语又怎么样,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而已。”赵平嘴角勾勒戏谑一笑。
种华挠了挠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小郎君,对方这个阴谋,属下如何破解?”
种华打仗不是长处,而是谋略,所以此问。
“子丽,这次你不用出面。”赵平嘴角勾勒一抹微笑。
种华听了心里痒痒的,心里仿佛有几只小猫在不停挠痒,实在难受到了极点。
可是赵平不说话,他只好干着急。
经过《大宋中华报》宣传,在人们望眼欲穿之中,嘉定赵家庄钱庄终于开张了。
龙灯狮子疯狂挥舞,烟花直冲九霄,显得格外灿烂。
置制使府、嘉定官府都有礼物相送,让人联想纷纷,赵家庄钱庄背景果然不简单。
开张之日,至少上千人,他们想看看赵家庄钱庄是怎样一个钱庄。
但是前来观热闹的人很多,办理业务的却没有。
毕竟,赵家庄醉春风、花仙子这些都是以昂贵而著称,他们利钱会不会更高呢?
玉石金银铺的人也来了,看到赵家庄冷冷清清的业务与热闹的场面成截然对比。
任发达不由得发现阵阵冷笑,对着四周摇摇头:“这个赵家庄钱庄,半天也没有生意,果然是徒有虚名。”
说完,他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声音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