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你究竟是谁？
你曾经是谁？
你现在又是谁？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化成了一道道连锁闪电，劈落在马德旺的心海中，掀起了涛天的巨浪。
巨浪中，有烈焰火光闪烁，无情灼烧着他的灵魂。
时光倒流，他站在了两个世界的边缘。
一个世界，阳光明媚，幸福安宁。
都市里，大楼林立车流如河，人们奔波穿行其间追逐着自己的梦想；乡野间，山清水秀恬静安宁，人们在田间地头挥洒汗水等待着丰收的喜悦。
另一个世界，黑暗腐败，冰冷血腥。有人躺在钞票堆上哈哈大笑，有人倒在血泊中哭喊挣扎，有人在腾云驾雾中妻离子散，有人在纵情狂赌中家破人亡。
幻灭与绝望、罪恶与疯狂，在这个世界里无休止地上演，化作无形的阴霾袭向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年轻人从阳光下走来，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那片阴霾。
熠熠生辉的警徵，化作了一面巨大的盾牌，护住了他身后的人和身后的天地。
厚重的黑暗，渐渐吞噬了他的身影，他再也没有归来。
但在黑暗深处，仍然能看到他顽强战斗的身影。
很多人说，他是真正的战士。但他的心中很清楚，所谓生命不息战斗不止，他还达不到那么高尚的境界。
他顽强的活着，是因为他真的怕死。
战斗，只为活着。
那个回不去的世界里，有太多美好让他不舍。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金焕看着发呆的马德旺，微笑道。
马德旺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这个家伙，曾经是他深深鄙视的土豪老板，在边境上变成了他恨不得宰掉的毒贩，越境后成了不得不留着的线索，逃亡路上则变成了暂时并肩的同伴，再后来似乎成了一位可以信任的朋友。
马德旺的一次次变化，让金焕在惊讶的同时，又深感好奇，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能解开这个迷团。
只是，在马德旺和妙香香一起离开后，他以为这个迷团再也没有解开的机会了。
不曾想，这个素来贪生怕死的家伙，在侥幸逃出升天后居然又主动跳进了曼德城这个火坑里，就像当初遭遇黑凤凰时那样，偷摸着又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参与了秦辉与YBC的战斗，杀掉伯爵断了绅士的一条胳膊。
今天，死胖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勾搭上黑凤凰来到这里，看样子是要和他摊牌了。
而牌面，到这一刻，其实已经掀开了大部分。
柳一刀、刘山的出现在曼德城，不会是偶然。
他们离开T大多年，能一句话就把他们召回的人，除了老头子没别人。如果没人把自己的行踪传回国内又传到老头子耳中，他们怎么可能和西川警方的人一起来到D国？
所以，马德旺应该是西川警方的人，这样事情才说得通。
“死胖子，你倒是说话啊！”金焕轻轻一拳砸了过去。
这一拳，将马德旺从魔怔中唤醒过来。
黑暗如冰雪消融，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消失了。
豪华的酒店套房里，金焕正盯着他，眼神灼灼。
“我大概和老Z一样，算个死人吧！”马德旺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又或者说，是个逃兵！”
逃兵？金焕笑了。
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但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方向是对的。
“逃兵？那你方向跑反了吧？你的求生欲呢？”金焕打趣道。
“你以为老子想回来啊，槽！”马德旺蛋疼地说道，“妻儿握在人家手上，老子有什么办法！”
金焕笑而不语。
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
这个熊人，什么人都可以做，就是不做英雄，大概是因为英雄都死得年轻死得悲壮吧……
“那，现在说说你今天的来意吧！”金焕发问。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马德旺神色一正，缓缓道。
“交易？什么交易？”金焕皱眉问道。
马德旺虽然是友非敌，但进矿在即的他不愿节外生枝。没有什么事比救金灵更重要，他必须抓住眼前这个绝佳的机会打入YBC大本营，想方设法查清金灵究竟在哪座矿上。
“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信息。”马德旺神情肃穆地说道。
他凝重的表情，让金焕心中升出了强烈的不安：马德旺让他帮忙做的事和他拿来做交易的信息，对他来都不会是好事。
他盯着马德旺，眼神里透着一抹冷意。
马德旺在他的逼视下，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的这种反应，让金焕心里咯噔一声响。
“我答应你。”牙逢里挤出的四个字，透着冰雪气息。
“我想请你帮忙调查YBC矿业集团。”马德旺蓦地抬头，“孟谷矿是YBC的大本营。你进去后，若有机会的话，帮我搜集下YBC的犯罪证据。绅士是YBC的总裁，如果有机会接近他……”
“说说你的信息！”金焕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马德旺愣了下，看着他，神情纠结，面色阴晴不定。
“这个信息……”他艰难开口，“你听了，要冷静！”
“说！”金焕深吸了口气。
“据我所知，金灵应该在孟谷矿上。”马德旺苦笑。
轰——金焕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步走到了马德旺身前。
“金灵在孟谷矿？”
“对。”
“你早就知道？”
“嗯。”
呯——金焕重重一拳砸在了马德旺胸前。
马德旺踉跄地顿了几步后，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看着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金焕咆哮着，像受伤的狮子一样冲了过去，一拳接一拳地挥出。
马德旺没有还手，任他的铁拳砸在自己身上。
茶几碎了，花瓶碎了，地毯裂了……马德旺很快鼻青脸肿，鲜血从嘴解流了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他什么也没说，只看着金焕，一脸苦笑。
“你他么说啊！”一脚将马德旺撩倒在地上，金焕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挥舞着拳头怒吼道。
“我不说，就是怕你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马德旺仰头看着他，轻叹道。
金焕的拳头定格在了空中。是的，他失控了，他对马德旺的信任和马德旺对他的欺瞒，还有对金灵长久以来的担心同时爆发出来，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和痛苦。
马德旺的一声轻叹，如同当头一棒，将他打醒了过来。
金焕松开手，颓然坐倒在地。
马德旺也艰难起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有些事，终要面对，他是这样，金焕也是这样。
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他自然理解金焕的心情，所以甘心情愿挨这么一顿毒打。所幸，暴怒中的金焕下手仍然很有分寸，打得他痛彻心扉，却没有伤及要害。不然，他的半条命今天恐怕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金焕沉默良久后，木然问道。
“我在黎玖儿带出的U盘上，发现了一份人员移交清单，其中就有金灵的名字。上面的记录显示，金灵大概在三个月前就被转移到了孟谷矿上。”马德旺回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金焕悲凉地问道。
关于金灵在矿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从来不敢去想，那是他心中最深的恐惧。7.26矿难，侥幸逃出的黎玖儿，黎玖儿的悲惨遭遇，在他心底种下了一根根刺，一根根带血的刺。
现在，马德旺告诉了他金灵的消息，挑动了他心底的刺，也揭开了最深的恐惧，把残酷而又冰冷的现实，一瞬间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怕你直接杀进矿去送死。”马德旺苦笑，“你应该清楚，金灵进矿的时间很长了，早几天晚几天，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尽管很残忍，但这个话马德旺必须说。
而他说的也是金焕必须面对的事实。金灵进矿半年了，她若幸运自然一切安好，她若不幸，结局也早就注定了，金焕就算拼了性命，也改变不了什么。
金焕脸色铁青，沉默不语。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着，祈祷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金灵都还活着。
“这件事，我会帮忙。”良久，他出声道，“但是，金灵对我来说，重于一切。”
“你看着办吧！”马德旺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直咧咧。
“如何联系你？”金焕也站起身。
“黑凤凰。”马德旺答道，“我最近有事要处理，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这个女人和秦辉早有联系。”
“她，能信吗？”金焕问道。
马德旺点了点头：“我通过特殊渠道掌握了她的一些资料，现在暂时不方便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目前你可以相信她。”
金焕细细琢磨了下后，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听说过魔眼吗？”
马德旺心中凛然，很快摇了摇头。
“金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他郑重地说道，“我和你一样希望金灵平安，但你要作好最糟糕的打算，千万不能冲动。你应该很清楚，YBC这个毒瘤一日不除，同样的悲剧就会不断上演，边境地区恐怕也将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