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最前方,就是联军的第一梯队,是由周人组成的冲锋队。
其中包含了三百乘战车、三千名虎贲以及数百名诡道术士,是周军最精锐的部队。
我们这些擅长诡术之道的方外之人,混杂在三千名虎贲之中,是为了避免殷人军队中的诡道术士,用术法针对普通武士。
“不行,她必须要跟在我身边。”
我当然不肯独自留下豆芽。
虽然我相信,豆芽此时面对一般人,已经有自保的能力。
但我认为,只有在我身边,她才是最安全的。
见我执意要带着豆芽,吕宰也不再阻拦,只是有些着急道:“也罢,那我们快到前面去吧。”
“师尊知道我们去前方吗?”我问道。
吕宰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即笑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已经跟师尊说过了,他也觉得派我们去截杀那些殷人的术士是个好办法。”
我将信将疑地随着吕宰奔向前军,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与豆芽都应该去前面,因为只有真正直面生死,才能在危机中,领悟到术法的真正威力。
这不正是姜老鬼令我们两个入梦而来的目的吗。
联军缓缓前行,最终列阵于牧野。
我与豆芽随着吕宰也来到阵前,隐身于三千虎贲之中。
透过虎贲勇士之间的缝隙,我便看到了对面同样已经严阵以待的敌人,浩如烟海一般的敌人。
豆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震惊。
她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不停地抖动:“哥,敌人怎么这么多,好像使我们十几倍,我们能赢吗?”
我的额头已然见汗,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安慰她道:“还记得以前冯瞎子给我们讲的吗,这一次伐纣大战,结果是周王大胜,没事的,不怕。”
正在我安慰豆芽的时候,数道身影从半空中飘过。
待飘过我头顶时,为首的姜尚从半空中飘身下来,看着我与不远处的吕宰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我开口,吕宰抢先跑过来,拜伏在地,恭敬地答道:“师尊,这是一场足以改变历史的战争,弟子与稚希望能够作为先行军,为大周而战。”
姜尚平静地望着跪伏在地的吕宰,又看了看呆站在一旁的我。
良久后才渐渐舒展了眉头,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而后语含深意地对吕宰开口道。
“既然你们愿意为国一战,那么一会儿便跟在为师身边,随我先行冲锋,阻杀殷人的术士。切记,不论何时都不可贪功冒进。”
吕宰闻言大喜,连连叩首称是,我也连忙低头表示明白。
战争终于打响了。
两军先是向着彼此缓慢移动,随后便发起了冲锋。
两军很快相接,诡术与矛戟开始在人海中,共同收割起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我与豆芽虽然处在先行军之中,却被周遭的周人术士保护得极好,似乎是这些术士提前得到了姜尚的授意。
至于那些手持矛与盾的普通武士,则根本不能对我和豆芽造成威胁。
可尽管如此,我与豆芽还是受了伤。
我们终究还是小瞧了战争。
当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我们才发现遍地的鲜血与尸体,让我们的肢体变得僵硬。
我们甚至无法移动我们的手脚,去对那些刺来的长矛做出反抗。
漫天都浓烈的血腥味,尸体中流出的血水,如同*一般在我们的脚边流淌。
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无力地倒下。
断臂残肢随处可见,被长戈斩断的旗子在血河上漂浮着。
殷人的术士们从天而降,悍不畏死地冲进先行军,随后又一个接一个地被斩杀。
一个接一个鬼魅魍魉因术法而出现,又因术法而消散,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嚎之声
周人凭借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不惧生死的勇气,在不断搏杀中奋勇前进。
而殷商的先行队,不过是大批临时征调而来的奴隶。
在杀红了眼的周人武士面前,他们开始感到恐惧。
恐惧就像是*,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管控,就会迅速蔓延开来。
当第一个人开始掉头逃跑,就已经预示着殷商军队的全面溃败。
奴隶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四散奔逃,殷商的队伍开始爆发出巨大的骚乱,甚至有一些人开始调转矛头,冲向后面的商军。
我与豆芽在受伤后被几名术士救下,在得到了及时的医治后,被安排乘上了一辆刚好路过我们身边的战车。
随着战车的前行,我们继续目睹着眼前这一面倒似的屠杀。
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形容此刻澎湃于我内心之中的震撼。
在我看来,任何一种描述在血红色的大地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就是战争吗?
血肉横飞,哀嚎遍野,生命如同草芥一般被冰冷的武器疯狂收割。
那些原本活生生的人,一部分在绞肉机一般的战争中失去生命。
而另一部分,则化身为只知道屠戮生命的野兽。
他们相互碰撞着,血花四溅,化身野兽的人尚且活着,而那些死去的人却逐渐失去生机。
不久之后,他们都将会变成那茫然游荡于世间的鬼魂。
他们,那些因这场战争而死的人们,不论他此前是属于西周还是属于殷商,难道就应该这样轻易地在此失去生命吗?
每个人的生命,不应该都是极为宝贵的吗?
我茫然地望向豆芽,不忍再去看那些纷纷倒下的军士。
豆芽在刚刚的战斗中,被一根长矛戳伤了左臂,所幸已被及时医治,现在已经不再流血。
但此时的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而是更关注眼前的战斗和那些在战斗中不断倒下的人们。
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深切的不忍与悲伤,也看到了同我如出一辙的迷茫。
“哥哥,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啊?”
豆芽转头望着我,她的眼圈发红,低落的声音,甚至已经带上了些许抽噎。
我动了动有些发干的嘴唇,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死了好多的人,我可以看到好多的魂魄在游荡。”
豆芽的声音微微发抖,“这里,那里,还有那边,到处都是……”
或许是因为早已预见结果,所以我并没有像豆芽一样,用术法打开阴阳眼,去看那万鬼游荡的场景。
但豆芽的话,依旧令我的心猛地一紧,就像是被人用力狠狠捏了一把。
“豆芽,乖,听哥哥的话,别看了。”
我遏制住不断抖动的嘴唇,用手搂过豆芽,轻轻*她的后背,艰难道。
“没有人愿意死亡,所以也不会有人轻易发起战争。可是有的时候,如果不进行反抗,可能就会失去很多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豆芽用手抹了抹眼角,有些不解地抬头望向我。
“嗯,比如自由、尊严和信仰。”
豆芽似懂非懂,眼中再次溢满泪水。
她低下头去,用力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可我还是不希望看到这么多人失去生命,那些鬼魂就像我们一样无家可归”
是啊,有谁愿意亲眼看到如此多的人,失去生命呢?
又有谁会在亲眼见证了这么的死亡后,还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呢?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摸向怀里,那半部记载着《奇门一千零八十局》的帛书此刻正藏在那里。
据说,帛书中隐藏着可以起死回生的术法。
我摸着怀中的帛书,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想学会帛书中有关起死回生的术法,在战争结束后,复活那些战死的英灵。
然后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去继续好好地生活。
然而就在这种想法,逐渐占据我心头的时候,我却又突然想起姜老鬼的严厉告诫——
令死人复生的术法绝对不可以使用,一旦用了,一定会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