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钱人真奇怪
那是我感冒康复的第一天,当时我正坐在画室里发呆,一个衣着时尚的女孩出现了。她当面就把一千块钱“啪”地拍在桌上,让我眼前阵阵发晕。
“你就是南宫雨吧?我叫唐晓莞,仰慕你的大名很久了,知道你帮很多人解决过一般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而且从来没有失过手,被称为‘校园第一女神探’。帮我个忙吧,这是一半订金,事成之后付另外一半。”女孩很高傲地说。
呵,有钱人说话真是直白。但我喜欢直白的方式,病后正好试试身手。我说:“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我才能决定帮不帮。”我心里想的是,一千块钱虽然不少,但让我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没想到事情非常简单:唐晓莞在自习室丢了一罐子名牌的柠檬片,让我帮她找。她说柠檬片是男友送给她的,绝对不能让别的女孩拿去喝掉。
也就是说,这妞花两千块钱就是为了找一罐子柠檬片,有钱人的钱就是这么花的啊!我乐呵呵地把桌上的一千元钱收进腰包,我的承诺是,我不能保证柠檬片还完好无损,毕竟这种东西很有可能别的女孩已经拿去喝掉一半了。我能保证的是,我会帮忙打听到柠檬片的下落。
唐晓莞点点头:“有下落就好。罐子里有22片柠檬,每一片的下落我都要知道。”
我问询了相关的细节,就朝着自习室出发了。当我关上画室门的时候,隐约看到唐晓莞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那笑容让我后背发凉。
不过她确实有点奇怪,两千块钱找柠檬片?
我只能送她两个字:呵呵。
2、又来怪人一枚
万事就怕细打听,一打听就出事了。经过一上午的努力,柠檬片的下落虽然不明,但我问出了很多其他细节,这要感谢我们学校那些八卦的女生们,她们提供的内容如下:
首先,唐晓莞和男友之间的感情貌似并不好。因为男友和其他女生有来往,曾经被唐晓莞撞破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唐晓莞拼命要找一罐男友送的柠檬片,倒是件有深意的事情。
其次,唐晓莞这个女孩饮食非常中式,她平时只喝绿茶,连她最知近的室友也从没见过她泡柠檬片喝。而且关于柠檬片的美白功效,唐晓莞曾经亲口批判过,说那是感光植物,白天喝了柠檬片一晒太阳就会黑。那么,为什么这次她的男友会送柠檬片给她呢?
第三,唐晓莞学习成绩不错,但几乎都在寝室自习。那么,她为什么会带着一罐柠檬片到自习室来,还把这柠檬片堂而皇之地丢在了自习室?
我心底的好奇心泛滥起来,现在我更感兴趣的不再是柠檬片的下落,而是唐晓莞这个人。正在我纠结得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一个胖姑娘突然对我说:“柠檬片?三天前,我眼看着唐晓莞把一罐柠檬片送给了宋珍啊。”
唐晓莞已经把柠檬片送人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找?于是我问:“那么,这个宋珍在哪儿呢?”
接下来胖姑娘的回答让我更加震惊:“宋珍?两天前在出租屋里自尽了。”
我全身一个激灵,一种阴谋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这段时间我感冒了,以至于这么重要的信息我居然都没有了解到。我一头冲出了自习室,坐在湖边拿起手机登录BBS细细查看起来。这是全校八卦姑娘最多的地方,我很快就摸清了思路。
宋珍是个挺讨人烦的姑娘,一方面因为她有钱且骄傲,另一方面因为她漂亮。她平日里似乎不太喜欢学习,以*别人的男友为乐,嘴上处处不让人。她没有朋友,和室友相处也不好,所以早早搬出寝室,在校外租了房子住。据说,就是这段时间,她和唐晓莞的男友有了一些牵扯不清的关系。
两天前,宋珍被发现在出租屋里服毒自尽了——之所以判断她是自尽,是因为她服毒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
但是如今在我看来,还有另外的可能:如果三天前,唐晓莞故意把一罐貌似可以美白的柠檬片送给了宋珍,而宋珍自己在出租屋里泡水喝下去了,那么这就不是自尽,而是谋杀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托正在校报实习的好友查查宋珍死亡的相关消息,比如她是吃了什么毒物而死,家里有没有柠檬片之类的东西。得到的回答是:“什么柠檬片?没人提过,现场也没有。”
怪了!唐晓莞把一罐柠檬片送给宋珍,24小时之后宋珍就服毒而死了,但是那柠檬片却不见了。现在唐晓莞又出大价钱让我寻找这柠檬片的下落,难道这正常吗?
傻子都知道这很异常。
但是,更异常的事情发生了。
当天傍晚,正当我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一个帅哥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像我这副女汉子模样必然吸引不了帅哥,所以他定是有求于我。
果然,这个帅哥掏出一个红包拍在我身边的草地上,说:“这是两千块钱,你帮我一个忙。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最好小心一点,关于我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再凶的主儿我也见过,我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把钱收好,礼貌地问:“什么忙?”
“帮我找一罐柠檬片。我丢在自习室里了。”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太巧了!又有一个人来找柠檬片,而且也在自习室里!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男生,一些想法在我心头萌生了。这些想法像许多个点,蠕动着连接起来,连啊连,就快要连成一条线了。
我说:“没问题。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郭诚。不必和别人提起。”
3、你在欺骗我
清晨五点钟,校园沉浸在睡意里。女生宿舍楼缓缓地走出一个人,她穿着很漂亮的睡衣,正是唐晓莞。她脸色苍白,拾起了丢在地上的白色信封,急忙打开。
“啪!”一片柠檬掉在了地上。唐晓莞看了信封里的字条,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张大了嘴巴不住地吸气,之后飞快地收拾好柠檬片和信封,离开了。
唐晓莞的表现都被我看在眼里,连她收到的信上写了什么我也一清二楚:看到柠檬片了吗?别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信封和柠檬都是我寄给唐晓莞的,为的就是试探她的表现。她的表现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这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丢失的那罐柠檬片绝对有问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出三个小时,唐晓莞就会来找我。
果然,早饭过后唐晓莞就来了。她看上去依旧很镇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用闲适的口气说:“喂,伟大的‘校园第一女神探’,我的柠檬片有下落了吗?”
“找到了。只是我把它送到警察局了。”我淡淡地说。
唐晓莞的脸色顿时变了,她双手机械地抓住了裙摆,恶狠狠地说:“你疯了吗?我给了你钱,让你查,但你却……”
我看着唐晓莞,一字一句地说:“美女,一千块钱是买不到一条人命的。”
听到我的这句话,唐晓莞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幽幽地说:“宋珍的死,是你干的。对吧?”
我丢出几片柠檬片,空气里顿时泛出了一种微苦的味道。唐晓莞闻到那味道之后便彻底软下来了。她说:“我的计谋果然是太浅了,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
唐晓莞说,自己本来不想杀宋珍的,但宋珍逼人太甚了。在公司里,宋珍的父亲是唐晓莞父亲的上司,平时唐晓莞就受到教导——千万不要惹宋珍。但唐晓莞越是忍让,宋珍就越得寸进尺——她居然缠上了唐晓莞的男友。其实郭诚并不喜欢宋珍,他是个挺专一的男生,他曾对宋珍严词拒绝,但很快就得到了报复:宋珍向自己的父亲哭诉受到了唐晓莞的欺负,于是唐晓莞的父亲被降职了。这样一来,唐晓莞对宋珍百依百顺,郭诚因为深深地爱着唐晓莞,便也只能敷衍着宋珍。
眼看着男友和别的女生在一起,这种恨意是无法控制的。终于唐晓莞决定报复。她听说一种不会被发现的下了毒的方法:苦杏仁有毒,把柠檬片泡在苦杏仁煮出来的汤水里,然后再晒干。由于柠檬自身也有微微的苦味,所以不会被饮者发觉。这种毒柠檬片饮用之后就会致死,同时不容易被化验到。
唐晓莞精心制作这种柠檬片,送给了宋珍。宋珍乐呵呵地收下,当天晚上便死了。当唐晓莞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意外现象:当初做实验时她留下了几片柠檬片,当完全干透之后,柠檬片散发出异样的苦味,与柠檬片本身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这个偏方并不属实,只要有人打开了那罐柠檬片,就会立即发现是唐晓莞下了毒。
唐晓莞吓坏了,便想到了我——收费即可帮同学解决困难的“校园第一女神探”。她以为拿足够的钱,我就会毫无疑心地找到那柠檬片,收回证据,她就能够高枕无忧了。
说完这一切,唐晓莞已经泪眼盈盈。她说:“我太笨了,真是太笨了。”
我点点头:“确实,你太笨了。你以为这样的谎言就能骗过我吗?你的漏洞太多了!”唐晓莞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我说:“宋珍不是你杀的,显然不是。”
4、他们在保护什么
世上很多人都会用谎话洗清自己的罪责,但是唐晓莞不同。她用谎言努力地朝自己身上泼脏水,不惜一切代价让我以为她才是杀人凶手。由于动机的不同,我差点对她失去了戒备,但漏洞太多,我还是得向她一一指出来。
首先,从杀人工具来说。美丽的唐晓莞姑娘啊,你是脑子少根筋还是电视剧看多了?《甄嬛传》里的安陵容吞了一把苦杏仁当场就被毒死了,但那毕竟只是电视剧啊。事实上苦杏仁是一味中药,毒性有限,就是成斤吃也不见得就能马上毒死,更何况你用苦杏仁煮水泡柠檬片,那能有多少毒性?宋珍当晚就被毒死,显然不是你做的。
其次,你明明知道我查案子很厉害,还偏偏让我去找柠檬片的下落,这不是摆明了让我把你当作杀人凶手怀疑吗?谁会蠢到故意把矛头引到自己的身上?
第三,如果吃了柠檬片是宋珍真正的死因,而唐晓莞又没有主动去拿走,那么柠檬片应当还在现场,并被警察拿去取证。然而案子查下来之后,警察并没有怀疑到柠檬片上。我们还是要相信警察叔叔的,这说明柠檬片并没有问题,唐晓莞在说谎。
我缓缓地说完了上述三点原因,唐晓莞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她说:“我的话就那么不可信吗,你就不相信我是凶手?”
我说:“没错,你不是凶手,但是凶手应该与你有关。”说完这话,我挥了挥手。巨大的画板后面走出一个男生,他眼里含着泪水,微微地向前伸出双手。
“啊!”唐晓莞惊呼一声,猛地扑到他的怀里。
看来有一件事情唐晓莞没有骗我,那就是她和郭诚确实是一对儿。
如果大胆一些的话,可以猜想得出:由于郭诚不堪宋珍的逼迫,萌生了杀死宋珍的念头。在他杀死宋珍的前一天,唐晓莞恰好去找宋珍谈判,还送了一罐子柠檬片给宋珍。宋珍死之后,唐晓莞害怕男友被追究,故意用柠檬片做文章,找我这个校园侦探来查案,想让自己变成嫌疑人来保护男友。另一方面,男友郭诚知道唐晓莞曾送宋珍一罐子柠檬片,又害怕唐晓莞被牵连,所以也来找我去查柠檬片。两个人都是偷偷来找我的,彼此没有通气。
郭诚搂住唐晓莞低声说:“谢谢你,为了你,我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也就心甘情愿了。没错,宋珍是被我杀死的。”
郭诚说,那天晚上宋珍请他吃饭,他不堪其扰,便动了杀心。由于宋珍不会做菜,所以请客都是叫外卖。郭诚在宋珍家门口截住了外卖员,把钱付了,然后让外卖员打电话给宋珍,说菜放在门口了。当宋珍开门取菜时,菜已经被郭诚下了毒。
宋珍开心地接了菜,然后郭诚就打电话说来不了了。宋珍一怒之下暴饮暴食,把有毒的饭菜都吃掉了,然后死了。
郭诚说:“我迟早会被查出来的。我认罪。”
我笑呵呵地看着郭诚:“男生果然不一样,谎言就是比女生编的可信一些。”
“你胡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郭诚跳了起来。
这对情侣真是天生一对儿,谎言都编得如此不像。你们看出疑点了吗?姑且不说在门口截住外卖员是不是可行——也许多给点钱,外卖员会相当配合。但是,任凭宋珍是再能吃的女孩,她叫的是两人份的菜,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吃得一点都不剩的。若饭菜有毒,残饭早就被化验出来了,当化验员都是傻子?
也就是说,这对情侣都在努力地给自己泼脏水。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在保护什么?
5、奇怪的柠檬片
我在宋珍家楼下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有发现了。
垃圾堆旁边有几只野猫,它们拼命地刨着什么,发着兴奋的叫声。不一会儿,一些黄色的片片被创出来了,有只小猫冲上去咬了一口,然后失望地吐出来。
没错,是柠檬片。这是不是唐晓莞说的那一罐呢?我认为是的,因为猫是不会对柠檬片感兴趣,它们感兴趣的是鱼虾之类的腥味的东西。那么它们如此坚持地把这些东西刨出来,是不是证明这柠檬片的味道有问题呢?
我挤在小猫中间,把柠檬片拾起来。在苦味中,一股微腥之气传了出来。人鼻闻起来并不明显,但对于动物来说,这味道很浓了。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靠朋友了,要想做一个“校园第一女神探”没有朋友帮助是不行的,福尔摩斯都有华生协助呢。我把柠檬片送到了学化学的好朋友那里,很快就出了结果:这柠檬片好腥,应当是用虾汤泡过。
好吧,你是不是瞬间就想起了曾经那个惊悚的传言:虾和维C一起吃,力量赛砒霜。虽然这个传言已经一再被否定了,但是还有很多人不了解,还以为这样就会被毒死,或者这样就可以杀人。这些被虾汤泡过的柠檬片,应该就是唐晓莞和郭诚相继说谎的原因。我拿起电话拨给郭诚,我说:“你来,我想和你谈谈。”
当我把腥味的柠檬片放在桌上时,郭诚的脸色真的变了。那是我从未看过的表情,和平时演出来的不一样。他颤抖着把柠檬片放在鼻子旁边,他说:“你好厉害,这都查得出来。”
原来,唐晓莞确实送了有毒的柠檬片给宋珍,但是宋珍根本没喝——她不会傻到喝情敌的东西,于是她把柠檬片全都抛进了垃圾堆里。问题在于,宋珍当天晚上确实死了,唐晓莞在柠檬片里下了毒,无论死因是否在于此,她都是有动机的。
郭诚说:“宋珍的死与我们无关,我们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死了。但是唐晓莞一想到那放了毒的柠檬片就害怕,万一警察发现了,她说也说不清了。于是我们想出了一个脱罪的方法,唐晓莞先说谎,貌似来保护我,然后我再站出来用说谎保护她。这样一出戏演下来,唐晓莞的嫌疑看起来就小得多了。当初她送宋珍柠檬片的事情也就被淡化了,倒好像我们是一对笨情侣一样。”
绝妙的方法。为了不被怀疑,他们主动引起怀疑,我也差点上当受骗了。
郭诚接着道:“之所以找你来查柠檬片,其实是想你在那里试试我们骗局的可信度。如果能够把你骗过,我们就更有自信了,毕竟你那么厉害……”
真荣幸啊,我不禁有点得意。但我还是一再提醒自己,面前的男生和他的女友,是有杀人动机的。我说:“万一这柠檬片杀了人怎么办?”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劝过唐晓莞,但她不信。”郭诚苦笑着说。
“她送柠檬片,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想让她发泄一下。我和宋珍在一起,唐晓莞心里总是不痛快。我知道这柠檬片送出去之后,她心里就舒服了。而宋珍是不可能喝的,喝了也死不了。”
“但是,如果宋珍真是因为柠檬片而死,那你们怎么办?”
“怎么办?”郭诚愣了一下,“我会站出来顶罪的。”
我叹了一口气:这是一对儿快要被逼疯了的小情侣。虽然他们的做法不值得提倡,但他们的爱情是深的,他们始终站在一起,互相保护着。
我说:“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打听到消息了,宋珍确实是自尽的。”
郭诚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还请你不要说出去,我们……”
“放心吧。”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然而实际上,我始终有一个疑问:宋珍怎么会恰好在那个时候自尽?
他们,真的没有嫌疑吗?
6、柠檬不要太苦
真相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大白的。那天我翻看报纸——这是我的好习惯,用来掌握各类信息。看到金融新闻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某某地产商十天前破产,而且还牵出了一大堆的负面事件。
而那个地产商,就是宋珍的父亲!
怪不得,怪不得宋珍突然在公寓里服毒自尽。只是她死的时间恰好是在唐晓莞送柠檬片之后,才把这对小情侣吓成这样子。
不过这次变故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危难之中他们彼此没有放弃,始终用各种方法保护着对方。远远地,我看到他们在操场上散步。希望他们一直走下去。希望以后的柠檬,不要再那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