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舟,你瞎了吧?”
邻桌之人立刻起哄:“余家小公子你不懂吗?”
听见余家时,黎舟面色一变,他审视一眼余参,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你便是余参?”
方才行止间尽显云淡风轻的余参,此刻面色乌云蔽日,变得极为黑沉。
他怎会疏忽至此,全部抚州城的学子皆识得其父,亦识得他。
早知如此,便不该起身和那群人周旋。
边上好众人都凑上前来。
“我说余家小公子为何未参与县试,没想到是跑到山嘎啦去科考啊。”
“唉哟,五南县案首,你老爹给五南县陆大人贿赂多少银钱,方给你个案首之位?”
“上梁歪成那样,下梁能直得了吗?你父亲非啥好货,你自然也......”
“闭嘴。”
余参气得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就朝对方怒声吼回去。
“你瞎嚷嚷个啥!”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大步上前,伸手用力猛地一推余参:
“你父亲就是文化界的败类,你小子居然还妄想着去科考,咋滴,跑到五南县就可以走仕途吗?我跟你讲,白日做梦......”
陆昊猛然上前,把余参护到后边。
虽说他与余参没啥交情,可余先生教他很多。
一日是师,终身为师,老师家的孩子他当然得护着。
他刚想说话,胳膊便让汤程羽拉住。
汤程羽轻摇一下头,陆昊心中那团怒火,似狂风裹挟着烈焰,一路直上冲到了头门,哪里还能忍得住分毫。
“院试将临之际,聚众逞凶斗狠,必革其科举之籍。”
汤程羽神色静穆,抬眸凝视余参,缓缓道:“屈己心而抑壮志兮,忍众谤而攘群垢。若守清白以殉正道兮,终不过化为一抔黄土。
阿参,吾且问汝,若遇他人谤吾、欺吾、辱吾、笑吾、轻吾、贱吾,当何以处之?”
余参咬着唇。
他人辱他,他参忍,辱他父亲不行。
汤程羽神色安然,徐徐言道:“忍之、让之、任之、耐之,勿与之较,待数年之后,且观其行。”
说完,他安然坐下,淡道:“菜来了,坐好,用餐。”
他开口之际,周身似有缥缈气场悄然弥散,那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仿若寒夜惊雷,令在场众人皆心生震慑。
他分明温润若玉,风姿卓然,然言出之际,竟无一人敢轻言打断、肆意招惹。
“讲得妙啊。”
金辉煌率先鼓起掌来:“汤兄,往后你便是我铁打的好兄弟!来,我拿茶当酒,敬你。”
陆昊推开金辉煌:“汤程羽铁打的好兄弟是我,你让开。”
“我次之得了没。”金辉煌吊儿郎当,一定要和汤程羽干杯。
有这俩活宝在旁边东打西闹,厅堂中“唰”地一下气氛轻松欢快起来,余参心绪难平地坐好。
大堂中生出的小枝节,汤楚楚和水云梦一点不懂。
汤楚楚晕车的症状极为严重,白米粥下肚后,她便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待到次日晨光熹微时悠悠转醒,整个人又似被注入了一股鲜活的力量。
她驻足于房间的窗畔,目光投向楼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它宛如一条蜿蜒的丝带,在城市的脉络中延伸。
这街道的长度着实惊人,怕是五南县街道的五六倍之长。
这么早,街上便如此多人。
汤楚楚旋身步出屋子,水云梦便如春日里欢快的小雀,脸上洋溢着兴致勃勃的神情,快步走来,说道:
“我适才在窗前瞥见街头有人在表演杂耍,那场面定是热闹非凡,走,咱们一同去看看。”
“娃儿们呢?用餐没?”
汤楚楚问道:“街上许多各试美食,让他们用餐后再回客栈用功。”
汤程羽和余参一早便起床,于屋中看书。
陆昊和金辉煌则于楼下厅堂那用餐,还和几位面生的学子在那聊着天。
汤楚楚无语,小昊这家伙是不是太放纵了些,如此自信可以考得秀才功名?
但,考前不用太紧张也是好的,否得,弦绷得过紧,同样易折。
她来到汤程羽和余参屋前,把俩娃儿喊到外边:“走吧,到街上溜达一下,吃些美食再回客栈温书。”
汤程羽一向听大姐的话,把书收好,随着出去了。
汤楚楚不经意间便瞧见,汤程羽的毛笔,居然是几个月前的那支。
笔尖已然刺毛,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他难道要用那笔去考试?
她再看他的砚台,是最为廉价的砚台。
如此关键的考试,还是得用质量好点的物品才行啊。
汤楚楚打算待会儿帮几娃儿买笔墨纸砚,每人给一副,羽儿应该会收的。
大家出了福满楼客栈。
“大婶,我和你讲,哪家糕点好吃,那里。”
陆昊指了指前方:“之前我和爹来抚州时,走过这里,这地方我熟,大婶想买啥,和我讲就好。”
金辉煌撇了撇嘴,真是个马屁精,他拍马屁的功夫自己真是拍马都赶不上!
惨不得陆昊这小子能住到慧奉仪家里。
他将纸扇轻轻合拢,凑上前去:
“慧奉仪,我金家于抚州开了家成衣坊,专门售卖成衣。店中女式服装款式繁多,慧奉仪可要去瞧上一瞧?”
汤楚楚眼神放光,五南县没有卖成衣的铺子,穿啥都得自个做,她又不懂做衣服,每回都辛苦弟媳做,搞得她都不想再添新衣了。
她点了点头:“好,在何处?”
水云梦同样激动,是个女人都喜欢逛衣服店。
陆昊胳膊肘用力一杵,狠狠撞在金辉煌的腹部上。
这混蛋玩意儿,脸皮也太厚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拍大婶马屁。
金辉煌得意地看他一眼,他到抚州并非为了科考,是专门广交有本事之人,若与慧奉仪搞好关系,爷爷定然对他赞誉有加。
想到这儿,金辉煌愈发殷勤:“便是此处,慧奉仪,余夫人,请进。”
汤楚楚头一遭迈进这个时代的衣服店,看啥都觉得新鲜得不行。
这家店极大,五成卖女装,五成卖男装。
她先溜达了女装,整个人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满眼都是那种一层套一层,还绣了好多密密麻麻花朵的襦裙、纱裙。
她这么个有乡下摸爬滚打的村妇,哪能穿这么隆重的衣服,最后只能一脸遗憾地走了。
她来到卖男装的地方,也许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吧,男款服侍居然多了许多。
有长袍,短襟,外衫等,颜色同样极为丰定,什么身份的男子在此都可找到合适的衣服。
“黑,绿,蓝白这些,全部都要了......”
汤楚楚又指了边上的衣服:“这俩套也包起来。”
买不到自己合适的,便买给娃儿们吧,如此也可以体验一下逛服装店的趣味。
“羽儿来,度一下这件,小余,这件你试试。”
她笑呵呵道:“小昊,这蓝色的你穿定然极好看,阿贵,你要这黑的吧,都试一下。”
金辉煌腆颜趋步上前:“慧奉仪,我的呢?”
汤楚楚怪异地望向他:“这是你金家的服装店,你要穿啥,随便拿就好了,为何问询于我?”
金辉煌:......
行吧,他还是没办法融到里边去。
给娃儿都飞买套成衣之后,汤楚楚又跑去买文房四宝,依然是每人买一套。
水云梦都搞得有些难为情了:“楚楚姐,总让你费钱,要不我出得了......”
“余先生在东沟村教课,每月二两纹银,吃穿用度就得用掉一两,你哪能付得起。”
汤楚楚笑道:“你叫我姐,我也不好让你破费不是,放心得了。”
水云梦:......
得吧,和老余成家后,她是真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