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京都年老些之人常用的暖炉,我顺手还购置了点银丝的炭火。
到了冬日,往里头放小小一块炭,就可热乎一整日,很小一盒银丝的炭火,估计够用小半年呢。”
"爹如今是木匠,天天得量尺寸,可他眼神儿越来越差了。我托人从外头弄了副洋眼镜给他,专治看近处模糊的毛病,您戴上试一下?"
杨老爷子头一回见这新鲜物件,一把拿过便戴上。刚搁上去那会儿,眼前晃晃悠悠直犯晕,可没过片刻,连针脚都瞧得真真儿的。
“这物件可忒金贵了!瞧着忒好使,怕是得花许多银钱吧?”
这不过是副老花镜。她听闻这年头市面上偶有售卖,只是自海外舶来,价比黄金还难求。索性从交易平台挑了一副,不过百来文钱,便宜得紧——这话自然打死也不会说出口。
她含笑说道:"爹您戴着正合适,能用上就是好东西,不白花钱。您可得仔细收着,镜片要是坏了就没法用了......"
"这布匹皆是寻常人家能穿的结实料子,我挑了八九匹回来,家中人人皆可做上几套衣裳。"
"这些是为娃儿们置办的玩意儿。兰花、兰秋,这十余本有趣味又实用的食谱,你们好好学着做新吃食吧。"
"听闻余先生夸赞二财学业尚可,我便特意为他购置了京都流行的笔墨纸砚。"
"睿睿年纪尚幼,玩耍时难免有些小擦伤,这支药膏疗效颇佳,能帮助祛除疤痕......"
汤楚楚逐一介绍了箱中礼品,杨家每位成员都收到了心意,人人脸上洋溢着欢喜。
“三弟妹真好。”
沈氏得了个翡翠镯子,她中意得不行,讲话都跟灌了蜜一样:“往后我都听三弟妹的,三弟妹让我剁鱼,我绝不砍鸭。”
兰花上前便搂住汤楚楚的腿:“我要给三婶做女儿......”
“三,三婶.......”
杨明睿含糊地说道:“抱,抱......”
见自家儿女皆与汤楚楚亲近,沈氏内心有股酸意涌起,示过她也乐意见自家娃儿与汤楚楚处得好。
杨老婆子把几个小辈拨到一旁,道:“我喊你二哥到县里买些酒啊肉啊回家,今晚你便在老宅这用餐吧......”
汤楚楚认输般地道:“我还得到东杨学堂去呢,忙去啦。”
她立刻抬步就走,老杨家过于热情,她招架不住。
汤楚楚与陆昊皆于京都购置了大量书籍,书籍累积一块足足装了十余箱。
她安排汤一汤二来回奔波了好多趟,才好不容易把所有箱笼皆搬至东沟村的读书室。
读书室坐落于东杨学堂边上,虽说东沟村土地广袤,但由于藏书稀缺,读书室规模也不太大。
前方供人读书的地方,后方为藏书区域,仅有一间屋子,里面摆放着十余书架,书籍稀稀拉拉地搁置着,看上去颇为寒碜。
“慧中宪可做了大贡献啦。”东杨学堂近日新请来的邹先生望着那十余箱书册,眼睛都看直了,“哎呀,孤本也有!天啊,还是景隆国的史记,以及皇室之人的传记……这书,按理说仅皇宫里有吧,慧奉直究竟是如何弄得到的呀?”
汤楚楚面带微笑,道:“京都如今也开有读书室,皇后特意捐了千册典籍摆到京都读书室中,我便安排人,把较为珍惜的典籍抄录一份拿回来。
里边有许多陆昊花钱购置的典籍,这些书册约有六千本上下,辛苦邹夫子帮着归类处理一番......
另外,这是羽儿捐给东沟村读书室的百两白银,如果有新的书面市,便可拿这银子去采购回来。”
当下,这读书室由邹夫子负责管理。
他接过银票,不禁感慨道:“汤大人前往京都任职后,依旧心系家乡,这般品性着实令人钦佩。”
他与汤楚楚简单交谈一下后,便赶紧着手去归类书册了。
要知道,这其中约莫八成的典籍他皆未读过。
对于文人而言,见了书就跟在漂在海里抓到的浮木一般,他当即就沉浸其中,激动地地翻阅起来。
汤楚楚见他如此专注,便没有打扰,走出读书室后,便朝着余先生的居所走去。
两年前,余先生初到东沟村执教时,住在茅草屋中。
之后,东杨学堂募资修建,为余先生全家另外打造了一座小宅院。
全家人生活简单朴素,小院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令人倍感清爽。
汤楚楚进院时,余先生正专心绘画,他笔下东沟村的山水景致呈现出千姿百态。
“慧中宪来啦。”余先生搁下笔,站着迎接,“清儿,去沏杯茶来。”
屋内传来余清那软糯甜美的说话声:“好嘞!”
不多时,小丫头便端来了茶水,恭敬地将茶水摆到汤楚楚跟前。
汤楚楚轻抿一小口,询问了点东杨学堂的琐碎之事后,便直接切入主题:“余先生应该听闻京都读书室开来之事了吧?”
余先生面露苦涩,汤程羽来信相邀时,他是婉拒了的。
毕竟自己名声不佳,他担心连累汤程羽的光明前途。
可那小子性子倔强,再次写信来说读书室已在筹备之中,还恳请他题写牌匾,甚至给他安了一雅号——南山逸士。
汤程羽一片赤诚之心,让他实在无法再推拒,只好写下牌匾,派人迅速送往京都。
他说道:“我只愿,南山逸士这个身份永远不要被人知晓,不愿它与我这败坏的余庆丞扯上关联。”
他这一生已然毁掉,绝不可再拖累玄瑾。
“余先生若执意如此,我亦无可奈何。”
汤楚楚无奈道,“但读书室已然开张,京都众人也皆知读书室有南山逸士的功劳,也不好让这雅号仅于匾上展现一回,此后便没有人再提及了吧。再者,读书室收成中同样有余先生两成份额,即便为这两成份额,余先生也应做些啥。”
说着,她放了个银袋到桌案上,里边装着首次分成的数百两银票。
余先生仅咬嘴唇。
他向来并非愿意为碎银几两折腰之人,当时生活最是艰难困苦之时,都未曾屈服过,如今日子安稳且富足,他更不可能为钱财做那等自个不肯做之事。
旁边冷不丁地有只白晰的手伸来,一看是水云梦。
她拉开布袋,哈哈大笑道:“我正琢磨着帮阿清弄一副赤金的头面存起来,留着给她做嫁妆咧,总感觉手头紧得慌。嘿,这下好了,钱来了!楚楚姐,你可真是咱家的送财仙子啊!”
余先生微皱起眉头:“这银子不能……”
“老余,你端啥架子。”
水云梦从鼻子里哼出了声,“汤程羽那孩子费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大劲儿,就为了帮你洗刷污名,给你写了好几封信,你方不情不愿去做。
你乐意一生顶污名过下去是你的选择,可我不想阿参此生也被你这事儿牵。不管怎样银子我拿啦,你须得给读书室出份力,哼.......”
她攥住银票,头也不回地跑了,余先生气得胡子直往上扬,仿佛下一秒就要翘到天上。
汤楚楚强忍着笑出声,道:“余先生如果实在打心底里不想做,那便算啦,再另寻别人也可行的……”
“慧中宪莫要再费心折腾了。”余先生无奈妥协,道,“读书室既用我名号,我自当尽心尽力做事。无论是洗刷污名,亦是助力玄瑾于官场站稳脚跟,这读书室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汤楚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像余先生这种固执守旧之人一旦想通透了,后续之事就好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