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听懂了云夫人话里的意思,她面带微笑,和蔼地说道:“为人父母者,谁不盼着儿女能留在膝下。如果女儿远嫁他乡,一生怕难再见上面,那跟白养了有啥区别,云夫人的担忧我完全可以体会。
但我家小昊如今已于京都谋得了一份官职,平日里边用功提升自己,边担任学官工作,照这情形看,往后也是要扎根京都的……
但世事难料,此时如此讲也做不得数。好在云夫人并非急于嫁女,要不咱便用一年时间看看,怎样?”
云夫人面带笑容,应道:“那便按老夫人的意思办。”
按她自己的想法,她更希望闺女嫁个真正的京都人,可闺女心中装着陆小子,她做母亲的,也不好硬生生拆菜这对有情人.......
唉,前面她态度过于强硬,让闺女不能再记挂陆家公子,可在陆昊中举后,她便犹豫了。
现在陆大人更是升为户外郎,她内心的那点紧持更是没了踪影。
讲她虚伪也行,自私也罢,她唯一的愿望就是闺女能寻得一位如意佳婿,更盼着闺女不要离自己太远……
正聊得热络,这时,罗嬷嬷走入门内,通知宴席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席啦。
大榕树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了数百个台子,前来道贺之人多得如同潮水一般,数都数不过来,座位自然远远不够。
但这些质朴的百姓压根儿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端着碗站在一旁吃也乐呵,毕竟大家图个形式,等日后也还点趣事拿来唠唠。
餐桌之上可谓丰盛至极。
考虑到宾客多为寻常百姓,便未准备那种华而不实的菜品。
瞧,色泽红亮、肥而不腻的猪手,外皮酥脆、甜香入味的八宝鸭,慢火细炖、汤鲜肉美的鸡汤,香气四溢、肉质鲜嫩的烤全羊,肥瘦相间、咸香可口的回锅肉,麻辣过瘾、鱼肉鲜嫩的水煮鱼,还有汇聚多种卤味、滋味浓郁的各类卤菜……
全部肉菜皆用大盆满满当当盛着。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清爽解腻的小菜,像翠绿鲜嫩的炒时蔬,金黄香软的煎冬瓜,鲜香下饭的红烧茄子豆角,口感脆爽的菱角,以及营养美味的菌菇筒骨汤……
这场宴会里,汤楚楚、陆佟民和汤大柱堪称当之无愧的主角,三人不断被在场的之人簇拥着,一杯接一杯地敬着酒。
陆佟民因将远去京都,心中感触极多,一有哪个要与他敬酒,他便来者不拒地喝光,若非颜师爷帮挡去一部分,此刻估计已经醉倒。
汤大柱本是个憨厚汉子,面对村里人举杯相邀,他压根儿不懂得拒绝,对方一碰杯,他便仰起脖子,猛地灌酒。
幸好有外甥杨狗儿在,杨狗儿口才那是好得不午了,但凡可以挡的酒,全让他巧妙地推拒了。
汤楚楚堪称这场聚会里最受追捧之人了,一大群女人将她团团围住,纷纷向她敬酒,她推辞得十分吃力,都快招架不住了。
她急忙寻个由头,出了席位,悄悄躲至最偏僻的那桌,自顾自地吃起饭菜来。
这桌是给在厨房做事之人安排的,这些人忙了一天了,此刻方得坐下舒服地吃上一顿饭。
"弟妹,尝尝这烤全羊香不香?"沈氏搂着娃娃挤到跟前,"这是兰草自个儿烤的整羊哩!连调料都是她琢磨着配的,够地道吧?"
汤楚楚咬了两嘴羊肉,连连点头:"兰草这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可不嘛,兰草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啦!"沈氏眨着眼,压低声音说,"如果她到京都,东杨雅宴可就少个顶用的帮手啦。"她拽了拽汤楚楚的衣袖,"弟妹,咱别让兰草到京都去呀。"
汤楚楚动作一顿:"兰草咋突然要到京都去?"
"陆大人高升了,陆公子在京都扎根,阿贵那小子肯定得跟着留那儿生活。"沈氏叹息,"夫唱妇随,我担心兰草真嫁过去,以后就再见不着了。"
汤楚楚眉眼一弯,笑着打断:"别担心,阿贵不走,他会在五南县安家——等他再会五南县后,就扎根不挪窝了。"
"陆家当阿贵是亲人,哪里舍得让他一直不成家,一直做陆昊的跟班?待阿贵这趟回来,咱就能张罗他们的婚事了。"
她目光一转,瞅见刘玉米正端着菜盘子挨桌转悠,给没菜的桌子添菜。
才发现刘玉米的肚子微微隆起,估摸着有五月有余的身孕了。杨大财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媳妇,小两口腻歪得很。
汤楚楚留意到,今日东沟村怀娃的妇人尤其多!估计是日子越过越红火,妇人们身子骨养得壮实,怀上娃就容易。看这接二连三生下的娃娃,各种玩闹十分热闹。
她坐于场子边上,瞅见汤家之人也过来赴宴了。但汤老头子和汤老太太没在家,这家子人也还挺低调,压根儿没想过来找汤楚楚搭话。
汤程羽嘱托的事儿,她还没顾上去办呢。得等杨小宝他们将礼物带回,才能顺便把汤家让带的京都特产一起捎过去。
苗家人也全家出动了,给陆大人敬完酒,就把苗雨竹拉到墙角嘀咕去了。
"雨竹啊,你要加把劲儿。"苗大婶叹着气说,"你大姑姐地位更高了,如今大柱还做了官,他在东沟村安家落户,你得给他生个带把儿的,如果生不出来你罪过就大了。这胎,无论如何定是男胎啊....."
苗雨竹皱起眉头:"娘亲,你怎么总提此事儿?大柱可从没提定生儿子,大姑姐也未讲过此话,每次都是你到东沟村才念叨......"
"大柱实诚,定然不自个提这茬,"苗大婶压低嗓门,"你大姑姐为四品命妇,同样不明说。可心中,定然盼着汤家有后。"她凑近一步,"我听人讲大户人家后院都妻妾成群的,你如果没儿子傍身,大柱光明正大纳妾进门,看你怎么整!"
苗小海一把拉住母亲:"姐姐眼看就要临盆了,咱们别让她不痛快心中。"
苗阿大从衣襟里掏出一包药:"这药是爹娘跟人求得的,转男胎的药,今儿夜里你须得喝下去,明白吗?"
正讲着话,汤大柱大步上前:"爹、娘,你们在这儿忙什么呢?再过去吃些东西,来来来。"
苗老大打量着这个女婿,越瞧越中意,当即拉着女婿一道喝酒去了。
苗阿大越瞅这姑爷越顺眼,当下便拉着他坐下喝酒。
苗雨竹攥着药包,心里又酸又涩,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场庆祝升迁的宴席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从中午一直吃到傍晚,午晚餐都凑一块吃了。待宾客全部离去后,乡亲们才开始清理现场。
前来帮做事的之人并非无偿劳动,厨房所剩菜肴她们可以第一个带走,荤菜还剩许多,每位帮忙的村民至少可以分到一斤肉菜。
暮色四合,村庄重归寂静,特别是鸡、鸭皆被吃了后,更显静谧无声。
李公公于庭院中逗弄着大鹅白二和一匹狼。历经整日的相伴,又受诸多美食引诱,这两只牲口与李公公关系好了许多。不过李公公最迟明日清晨便要出发去京都,不懂能否将这二货哄到马车一块返京。
"来来来,白二,吃虾吃虾。"李公公和颜悦色地说道,"小白,你吃羊肉。"
汤楚楚不禁扶额。
牛肉这种食材,对寻常百姓家来说,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一生都难得尝上一口。李公公为笼络那头狼,竟舍得掏出私房银子,特意买来上好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