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目光扫过这宽敞恢宏的宅院,掠过精致的水榭亭台,望过嶙峋的假山与曲折的廊檐,眼中满是惊叹之色。
汤洼村离东沟村没多远,汤楚楚升至六品奉直时,陛下赏了她大府邸和诸多宝物,他们都懂,分明是亲戚关系。
可,因其中闹过太多次不愉快,汤家便没安排人前来恭贺,此次是汤老婆子头一回到这府邸。
原本听闻宝贝孙子成了举人老爷后,她一度神气得不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可当她踏入这气派非凡的府邸后,心中的傲慢劲儿瞬间就被震得无影无踪了。
“汤族长,汤老婆子,请坐。”
汤楚楚唇角微扬,淡淡叫了声汤老婆子,意在提醒汤家坐人,她与汤家早没了瓜葛。
汤老婆子并未动怒发火,直截了当道:“羽儿在此次秋闱中夺得解元一事,想来你已然知晓了吧?”
看到她颔首,老婆子接着道:“中举后,便有资格入仕为官了。只是这仕途顺不顺,还要靠上下打点疏通。
汤家家底薄,实在没有更多的银钱了。你与羽儿是姐弟,我寻思着,这打点的费用,你可否帮衬着出点儿。”
汤楚楚据着茶水。
她真是想太多了,居然觉得汤老婆子是到这请她到汤洼村赴宴的。
汤族长随即附和道:“中举后,过不了多久就得动身前往京都筹备会试了。
听闻会试题目全看考官个人偏好,如果可早早摸清出题人的想法,那羽儿成为进士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一旦成了进士,就可以做个京官,此乃能为家族增光添彩、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啊。羽儿姐姐,总会支持点的吧?”
“楚楚啊,我晓得从前是我汤家负于你们兄弟姐妹几个。”
汤老婆子语气放软:“可如今羽儿正处于紧要关头,半点差池都出不得。你若在此时拉羽儿一把,便是我汤家恩人,往后羽儿定记着你的好的。”
汤楚楚道:“羽儿给你们寄信,说让你们拿钱了?”
“自然没有。”
汤老婆子摇了摇头:“那娃儿不管出啥事,从不与家中诉苦,此事我们自个查到的。
中举后定得上下打点,若不这么做,这一生便止步于举人啦,想做官也是不可能的。”
汤族长迟疑了一下,道:“两百两白银即可,想来羽儿姐姐这笔银子是可以出得起的吧。”
汤楚楚不卑不亢,道:“汤族长此拿道德来绑架于我啊,即便我不缺这银子,就非得掏出来不可吗?
我再重申一遍,我与汤家早没丝毫关联。想拿银子,须得立下欠条,怎么样?”
汤老婆子和汤族长愣住了。
现在羽儿中了举,差那么一丁点便可以做大官。
此时,汤楚楚不该两手捧着钱奉上?为何还让立下欠条字据?
“既立下欠条,那便借六百纹银。”
汤老婆子紧咬牙关:“六百两,你可有?”
汤楚楚对边上之人眨了下眼,戚嬷嬷马上转身去写欠条及银子。
六百两白银被取出,外加欠条,还有印章一块。
她原决定送银子给汤程羽入京赴考,京都那开销极大。
但汤老婆子如此拿道德来绑架于她,让她给一定要借银,那她借就是了,欠如此多的债,想来心中定然难受。
见六张百两银票,汤老婆子丝毫不带迟疑地画了押。
看到欠条,羽儿便懂得这姐姐的真实面目了。
出了府邸,汤老婆子转头望去。
这府邸真是太大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孙女居然可以住在如此气派的宅子里。
现在羽儿是举人老爷了,又是魁首,往后做大官了,陛下定然也赏如此大的府邸给他吗?
汤老婆子一步三回头,满心不舍地走出这气派的府邸,转头对汤族长道:“你且稍等片刻,我到羽儿二姐那讲两句话。”
她已然听闻,在大孙女的鼓动撺掇之下,二孙女把李家那无赖给休了,这几个月来都待在东沟村生活。
大孙女出手阔绰,借出六百两白银,眼都不眨一下,二孙女在此住着,定然得了许多实惠。
光看她住那宅子,比汤家更加宽敞气派便懂了。
汤老婆子来到汤楚楚之前住的宅子那。
见过汤楚楚的大府邸,这宅子看着不起眼,可放到汤洼村,却顶级豪宅的存在。
院门大敞着,刚一踏进入,便瞧见大妞二妞俩姑娘在院中不知捣鼓着什么,正干得投入呢,连她入内都没察觉。
她清了清嗓子,大妞才注意到她,惊道:“太姥姥咋过来啦?”
“怎么?我来不得?”
汤老婆子冷冷道:“你娘在哪?快去喊她来。”
在里屋忙着的汤南南赶紧出屋:“阿奶,天都快黑了,你咋过来啦?可曾吃晚饭?可要再吃些?”
对这位没啥能耐,性子还软弱的二孙女,汤老婆子无需再绕弯子了,干脆直接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打听过了,听闻你在东沟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还请人给你做事,想必存得挺多吧。”
汤南南立刻便了然。
夏季,天气太热,大妞二妞做凉粉买卖,这买卖在东沟村十分畅销,县里有好多大酒楼前来拿货,走货量十分巨大。
因此,不请人也不行,她便请来四五位壮汉,每日中午前来帮工,别的事便由她娘仨自个做,整日忙到天黑。
虽说挺辛苦的,可银子却哗啦啦进账。
挣到的那些银子,拿拿给汤楚楚,当买宅子的银钱。
忙一整个夏天,基本也可以了。
但此时已到秋冬季,凉粉买卖早停了。
汤南南转身回屋:“取来小布袋:“这银子是我一点点存的,阿奶给羽儿拿着吧。”
汤老婆子翻开小布袋一看,不过是四五两的碎银,她面然顿时便青白交叉个不停:“你是在可怜乞丐吗?”
“就这些。”
汤南南咬着唇:“我懂羽儿如今正是用钱之时,而我做为二姐,也仅能做到这一步了。”
卖了个把月的凉粉,挣到七十多两白银,全抵了债,存的便是汤楚楚发她的工钱。
这钱她本想买地用,但此时也只好先给羽儿了。
“你和你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吝啬至极,铁公鸡一个!”
汤老婆子气得暴跳如雷,扯着嗓子大骂。
“她能住上如此气派院子,被一群人服侍着,喊她拿些钱帮衬帮衬羽儿都不肯,羽儿怎么有这种姐姐?我造的啥孽啊,竟养出这么几个白眼狼……”
汤南南拧着眉。
骂她小气她没意见,但大姐却一点都不小气。
她说道:“羽儿去秋闱时,大姐给过羽儿五张百两的银票呢,若那算小气,我便不懂啥叫大气了。”
李大妞大步上前:户住自个娘亲:“上次娘全部家当也就二两碎银,二话不说,全给羽舅舅了,这五两碎银,是我家所有家底,娘眼都不眨地便给了,哪小气了,祖姥姥若觉得少,便不要拿着。”
她上前直接抢了那小布袋。
“你讲啥?”
汤老婆子一惊:“楚楚给羽儿五张百两的银票?此事当真?”
“我亲眼所见,怎么不真?”
汤南南道:“羽儿在东沟村住着时,吃住全是大姐出的银子,用的文房四宝啥的,哪样不是银子?
大姐都一声不吭地给了,哪次到你汤家请过功?那么多的银子,大姐眼都不眨地便给了,如果我不说,你老汤家想来永远都不懂吧?”
汤老婆子道:“那她给羽儿那么多银子,可让他写过欠条?”
“阿奶这么讲便过份了,打羽儿念书后,我与大姐给汤家贴补那么多钱物,哪次写过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