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阿勒
李貌2025-03-17 09:082,633

   那个自称老文的男人给了许小鸥纸笔,让她写信寄回家去,信中直接指定要程继春亲自出面,至此,原本就心中存疑的许小鸥终于笃定——正是她着了程继春的道,才陷入了这场祸事。

   其实早在小旅馆,程继春就知道这群人真正要找的人就是她。可为了给自己争取脱身时间,这才巧言令色,将目标转移到许小鸥身上。

   想到此处,许小鸥恨得几乎咬牙。

   于是连半分犹豫也没有,便按老文所说的写完了信,并交与那男孩送去了最近的信站。

   当晚,许小鸥和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挤在了同一顶帐篷里。

   一整夜,许小鸥因怕那两人心生不轨,始终未敢合眼,二人稍有翻身响动,她便如触电般浑身发汗发紧。只能将一截削得光亮的牛腓骨紧紧握在怀中,权当匕首防身。

   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进帐篷,许小鸥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昏睡去。

   再一睁眼时,太阳已升到了中天。

   帐篷里没人,只有外间传来了阵阵敲打的叮咚声,许小鸥起身探出头去看,却见是那个男孩正站在草地中央抡锤。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男孩的动作停了,他转身看向许小鸥时,手中的锤子依旧保持着向上的幅度。

   见此一幕,许小鸥再次下意识握紧了怀中的那块牛腓骨。

   她满眼警惕,问道:“你在干什么?”

   男孩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姥爷说,你头一晚没怎么睡,让我给你单钉一顶帐篷出来,让你能睡个好觉。”

   说罢,男孩继续转头敲钉,丝毫不理怔在原地的许小鸥。

   当晚,吃的是牛肉菌子汤锅,热气翻滚的小吊锅悬着一层油珠,内里白色的汤头浓稠透亮。

   牛肉是高原牦牛肉,新鲜到能觉出那筋膜在齿间的拉扯,咬一口,带着鲜甜的山林气息的菌肉的汤汁在口中炸开,像是把整个阿坝草场都煮进了锅里。

   蘸料简单,却是绝顶开胃——碎花椒和鲜豆瓣酱加滚烫的鲜汤拌开,舀一块牛肉蘸进去,整个人都被烫得一哆嗦,再吃一口,辣味迅速上来了,逼出满脑满鼻的大汗。

   老文不断给许小鸥夹菜,叫她多吃点,还说牛肉好,最合她的体质。

   虽说有帐篷那档子事在先,让许小鸥些微放下了几分戒心,但对着这两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她到底还是吃不下。牛肉垒尖般堆在碗里,她牙印浅浅咬了一口,便再没动过。

   第二天,吃的手抓羊肉。

   第三天,牦牛奶炖鸡蛋。

   老文手艺极好,天天换着花样做饭菜,明面上是把人扣着,实际却拿出了招待贵宾的规格。许小鸥警惕心一层层被剥离,虽嘴上还说着不饿,腰上的软肉却悄悄长了一圈。

   然而,寄出的信迟迟未有回音。老文的态度也渐渐变得焦躁起来。

   于是,到了第四天餐毕,男孩去洗碗的功夫,老文终于返身拿了纸笔,吩咐许小鸥依样画葫芦,再写一封。

   许小鸥未发一言,听话照做,等老文快转身时,她才突然开口道:“没用的。”

   老文身子顿了顿,转过来问:“什么意思?”

   “程继春不会为了我冒风险。”许小鸥说:“你拿我,威胁不着她。”

   老文盯着许小鸥看了几秒,眼神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信纸装进信封,转身走了出去。

   帐篷帘子,掀起了一丝带着燥意的风,那风将蜡烛吹得晃了几晃。

   许小鸥望着老文的背影,神色却比刚才更冷了些。

   老文又吩咐了那男孩去送信。

   这几天相处下来,许小鸥已知道了老文称呼那男孩为“ 阿勒”。虽显然不是真名,但好在朗朗上口,索性也就跟着叫开了。

   阿勒应声牵马去了。那马烈得出奇,连老手都不敢轻易招惹,更别提许小鸥。也正因如此,老文二人对她毫无防备,马拴在哪,从不避讳。

   阿勒走后,草原夜风呜咽。火光熄了,许小鸥心里却亮着一盏灯——那封信寄出已有数日,按理说,以程继春的精明,不该至今毫无动静。

   更何况,她早留了后手——在信里留的是尤野的联系方式。她未必信得过程继春,但确信尤野不会抛下她不管。

   想到这,许小鸥趁着老文回帐篷的空档,悄悄溜出营地,并循着阿勒牵马时留下的一道浅浅蹄印,一路摸进了东边那片低洼地。

   果然,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烟气袅袅,那个叫阿勒的男孩正蹲在一堆乱石边,手里捏着她刚写下不久的那封信。

   阿勒正在烧信。

   火借风势,燃得快,眨眼间,一封信就此灰飞烟灭。

   眼见信被烧尽后, 阿勒低头从洼中掬了几捧水来,直至将信纸的灰烬都一一泼掉,这才跳上马背,挥绳朝反方向奔去。

   黑夜中,许小鸥躲在一人高的草后头半天没动,耳边只听到汩汩刺破耳膜的风声。

   许小鸥循原路摸回了帐篷,又等了约莫一两个小时,阿勒才牵着马“寄信”回来了。

   少年的脸庞,被夜风冻得通红,像是画了印第安战士的涂鸦。阿勒进帐篷的一刻,并没注意到暗处静坐的许小鸥,待一眼看清时,不由得吓得倒退了一步。

   他失声喊道:“你干嘛!!”

   下一秒,阿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恢复了往常的冷漠表情:“你不睡觉,坐在这儿干什么。”

   “不干什么。”许小鸥不动声色,“刚才吃多了,出去随便走走消消食,不料风大,刮来了一点东西,我留下了,拿回来给你看看。”

   说罢,她摊开掌心递了过去,阿勒定睛一看,不由得脸色骤变。

   许小鸥掌心里的,正是一块未被烧尽的信角。

   这是她趁阿勒走后,在水洼边捡回来的。

   盯着阿勒忽青忽白的脸色,许小鸥神情未变,继续说了下去:“你说——我要是把这个交给姥爷,他会怎么想?”

   听到“姥爷”二字,阿勒喉头下意识一动,刚还绯红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霜。

   他眼神飘了一瞬,却很快就又强撑着甩开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小鸥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趁势而上,继续问道:“你根本不想把信寄出去,对吧?真正想找程继春的是老文,不是你。连抓错人,也是你故意从中作梗,是不是?”

   许小鸥死死看着他:“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找程继春干什么?”

   阿勒没吭声,脸上的青红一阵一阵翻着,眼里那点少年的懵懂与狼崽子的狠劲来回碰撞,像是在打架。

   帐篷里一时寂静。

   许小鸥没有追得太紧,只抬眼淡淡看着他,这种时候,攻心一寸,胜过强逼一尺。

   果真,阿勒到底低低开了口:“我……我不是想抓你,是你自己赶上来的。”

   语气硬邦邦的,像在找台阶下。

   “是你故意的,是吗?”许小鸥一句顶了上去。

   阿勒没再辩驳,只是硬着脖子转过了头,可许小鸥的眼神依旧如同两道利刃逼来。

   良久,他终于撑不住了,一把抬头,瞪着许小鸥,一字一顿:“你说的没错,想找程继春的,只有姥爷。”

   许小鸥冷冷道:“他为什么要找程继春?”

   阿勒脸上再次露出了几分难色,他站在原地踌躇犹豫,许久后,突然猛一跺脚:“姥爷说……程继春杀了他最心爱的人,一个叫王丽的女人。他找了她很多年。这次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见她一面。”

   说罢这话,阿勒像是吐出了一直悬在喉管的那口气,整个人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一次怔忪的人则变成了许小鸥。

   她呆楞着没有说话,片刻后,五官瞬间抽紧,定格在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上。

   就在此时,帐篷口的风一下卷了进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火光一熄,整顶帐篷顿时黑了下去。

  

继续阅读:第七十五章:倒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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