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待许小鸥从卫生间逃生道离开后,程继春自顾自的回了洗手台洗手,又撕下几张纸巾,细细将每根手指都擦净后,这才缓步走出了卫生间。
尤野和林乔正在门外静等,见她独自出来,不禁有些纳罕,开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平夏呢?”
“哦。”程继春说:“她拉肚子了,说让我们先上去。”
尤野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犹犹豫豫:“要不然我在这儿等她?”
“那不行,你还得帮我的忙呢,咱也别浪费林老板时间了,速战速决吧。”
程继春说完,已经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了,林乔也随后跟上。只有尤野,在原地踌躇了半天。
他望望前路,又望了望卫生间的方向,终究还是没再坚持,快步追上了程继春。
在顶楼的套房里,尤野的一口气还没喘出来,程继春就赢了二十万。
几乎是在荷官推来筹码的瞬间,程继春便将三人出门前立的规矩忘到了九霄云外——赢够五万就收手,绝不贪多。
她不仅无视了尤野投来的警告目光,还信手一伸,将所有筹码全推到了“庄”位。结果第一把翻牌,庄家天生七点,闲家六点,二十万到手。
第二把,程继春故技重施,结果又赢了八万。
底池再度翻倍,但尤野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不仅是为了忘乎所以的程继春,还为了迟迟未归的许小鸥。
于是,桌上的牌局还没进入第三把,他就忍不住起身向门外走去。结果还没到门口,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了。
两个铁塔般的保镖让尤野心生惧意,林乔也赶紧上来拉他:“你疯了吗?你忘了进门时那个人说什么了?不到早上六点,谁也不能出这个门。”
闻言,尤野无法可想,只得被人按回赌桌。
几人今晚玩的是种叫百家乐的玩法,快手快牌,桌上筹码不断易手,赌局很快过半。
尤野眼睁睁看着程继春面前的筹码垒成了城堡。又是一轮下注后,趁着对手思考的空档,他赶紧伏在程继春耳边低声道:“小鸥还没回来,这里的人也不许我出去看。”
“噢……那很好啊。”
这个赌疯了的老精怪随口敷衍了一句,伸手抓起了桌上的牌。她看牌,并不像别的赌客那样猥琐得一张一张捻,而是极有风度的开手就看。很快,第一张牌的花色就显出来了,是一张饱经风霜的“黑桃五”。
势头不算顺,但程继春依旧面不改色,果然在下一刻,程继春便啪得将两张扑克一齐甩到了桌上——黑桃五加方块三,无需补牌,“八点”通杀。
又是大赢特赢。
程继春似乎全然不把许小鸥的死活放在心上,升旗一样升起自己的两只胳膊,摆动欢呼起来。
尤野在旁看着,心中急恨交加,拳头在腿上握紧又松开,到底忍住了,没有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
兴许是看出了尤野的急切,中途,林乔到底托人去厕所看了一眼,回来却说许小鸥的确不在里面了,但旅馆的老板也说了,没见到有什么不寻常的状况。
尤野先是心头一紧,但随即便想到许小鸥身上有车钥匙,或许已经回车上休息了。
念及此,他勉强压下不安,继续转头盯着赌桌上的厮杀。
就这样,又过了几轮。就在程继春身前的筹码快逼近五十万时,局势的风向突然变了。
在庄家连吃三次对子后,程继春的“凶猛打法”似乎突然失去了作用。她连连追注,却都覆水难收,终于,程继春沉不住气了,开始像旁人一样用两根指头捻牌,可筹码依旧像退潮一样流走。
尤野在旁看的心惊肉跳,却又无计可施。直至六点收工时,两人面前原本堆得如小山的筹码已所剩无几。
对面的赌客也像是劫后余生,临出门前,还站起来和程继春握手:“你手气不错,但就是心态差了点,要是能稳住,今晚上不至于这样。”
赌客的声音半是庆幸半是戏谑,听来让人极不舒服。不过,此刻的尤野已经无心恋战,只等到六点的钟声一敲响,便迫不及待的朝一楼冲去。
谁料到了院子里打开车门,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许小鸥并不在里面。
尤野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喊出声。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懒洋洋的从旅馆里晃了出来——程继春拎着一只黑色塑料袋,正边走边打着哈欠。
见状,尤野的怒火“唰”地一下蹿上来,他猛地迎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吼道:“许小鸥呢?!”
谁料,程继春却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她不答尤野的问题,信手甩开他后,一屁股坐进了副驾,还顺手将黑色塑料袋抛进了他怀里。
“你数数。”
尤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打开袋子。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塑料袋里,不多不少,正好五万块现金。
他猛地想起了程继春在赌局上的作为,抬头紧盯着对方:“你是故意的?”
“你是希望别人记着你赢还是记着你输?”
说完这话,程继春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才抬起疲倦的眼皮看了看面前的尤野,挥手道:“行了,别做你那副哭丧脸了。许小鸥没事儿,我知道她去哪儿了。你先开车回去,我都几十岁的人了,为你们这点破事儿都快累死了。”
说罢,程继春脑袋一歪,靠在头枕上沉沉睡去,不多时,车里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