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日晕
千灯2022-05-03 09:323,364

  少年沉吟片刻,“好,那我就叫谢昀了。”

  “哎,等等,我说的可是单字啊。”向一坐在地上,脸上带着震惊提醒道。

  “有什么区别吗?”谢昀垂眸看着他。

  “区别大了,只叫单字的话,比较帅气一点,听起来就很有牌面,像是大妖怪。”向一煞有介事的说道。

  谢昀看着他。“举个例子。”

  这一下倒是将向一给问住了,他低头忖度,似乎是搜肠刮肚想要想出一个例子来,不过很可惜,似乎在他的脑海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例子。

  “就比如说,如果你是大妖怪的话,单字的比较多,怎么说呢,单字说出来就很有气势,你不这样觉得吗?”

  谢昀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他并不这么觉得。

  看着谢昀的表情,向一垂头丧气。

  “算了,我算是服了你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里?虽说妖物在深山当中沉睡并不奇怪,但是像你这样的妖,会被封印就很让人惊讶。”

  在他进来的时候,是穿过咒术封印进来的,那封印十分强大,却也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这样的封印当中究竟封印着什么东西,向一真的很好奇,所以才按捺不住,一定要进来看看。

  “我自己封印的。”谢昀说道。

  “为什么?”向一脸上带着惊愕,自己封印自己的妖,他还是头一次见。尽管第一眼见到谢昀的时候,他就察觉出了谢昀的不一样,可还真的是出乎意料啊。

  他面前的谢昀,应当也不单单只是强大妖物那么简单。

  向一大概知道,在远古的时候,九州有很多强大的妖物,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不断有能人将那些妖物驱逐出人的聚落,也就是在那时候,留下许多封印着强大妖物的古老封印,可将自己封印起来的强大妖物,向一还是第一次得见。

  谢昀沉默,过去的事太多,他也并不想跟面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人言说。

  “算了,既然你不愿说,一定是有你的苦衷吧。”向一坐在地上,手撑着脸。“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究竟封印了多久,既然你已经醒了,现在要不要出去看看。”

  谢昀下意识的想反驳拒绝,只是他忽然怔住了。那个虔诚的愿望,他还并没有实现。

  他做不到纠正人间的错误,那便让他去好好看看这人间吧。

  “好。”

  谢昀从石台上跳下来,落在向一面前。

  向一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嘛。对了,我们应当怎么从这山中出去呢。”

  “……你是因为迷路才到这里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封魔师的事,怎么能算迷路呢?我在这山中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原本也不是太着急出去,于是便过来看看。若不是有这段缘分,我怎么与你有缘相遇呢。”

  “所以还是因为迷路,对吧。”

  “做人呢,说话不要说得这么直白,不然到人间去是很容易就被人打的。”

  谢昀没有理会,他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在他所封印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山洞,不知是为何。在他走出洞外的时候,只见树木青翠,不再如当年一片广袤雪原。

  这样的景象让谢昀有些恍惚,究竟过了多少年,此时再见,恍如隔世。

  在谢昀重新踏入阳光之下的时候,抬头竟然流下泪来。

  “你怎么了,不至于见到太阳就是这样的神情吧。”向一也跟着他走出来,看见谢昀这样的神情,起先还并不觉得在意。

  只是在他看见谢昀弯下腰,半跪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神色的时候,猛然后退。从向一的手上捏出符咒,另一只手也压在刀柄上,半拔出鞘。

  向一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强大的妖物,所以对这只妖物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忌惮。

  他看见从谢昀身上逸散的金光,而谢昀也在耳边听见了那来自秩序本身的低鸣。

  “邪祟现世,妖魔侵扰。”

  谢昀手撑在地上,那是他的错吗?

  “不该出现在世间的邪祟破坏了平衡和秩序。”

  在他自我封印的千年之中,他的耳边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冗杂而刺耳。在他自我封印起来的这些年,那些天道施加于他身上的诅咒一遍又一遍的侵蚀着他仅存的理智。从他脱离那东西之后,诅咒便一直存在。

  即使向一是十分强大的封魔师,他也无法看见在谢昀身上缠绕着的诅咒,他只看着谢昀身上妖气逸散,还有一些模糊的虚影。

  他隐约的感觉到,是那些虚影导致谢昀如此,至于那些虚影是从何而来的,向一却无法分明。

  能让像这样强大的妖物感到如此痛苦的东西,除了是更为强大的,神明的诅咒之外,向一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可以威胁到谢昀。

  “你怎么样?”向一仍然是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只是对于那团虚影的困惑,他对面前这只妖物倒是没有多少敌意。

  只是向一越发在意那团虚影,却越发能感觉到,在那团虚影当中,似乎睁开眼睛。被那种目光所注视,就只能感觉到恐惧。即使向一所见过的,最恐怖的妖物,也没有那团虚影来的可怕。

  这种可怕并不是视觉上或者生理上的冲击,也绝非死亡和危险的威胁。那团虚影应当是位于更高级的存在,就仿佛你凝视权威,慑于神明的威压,因此不敢直视。

  只是看着那团虚影,也绝非人的理智所能承受的。向一的精神力极为强悍,但是当那团虚影睁开眼睛,与他对视的时候,还是失去了意识。

  等向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夜幕笼罩,自己躺在潮湿的地上。在山间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向一打了一个喷嚏,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红瞳的青年。他身上穿着的衣袍与自己相仿,在那张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少年的影子。

  向一抖开自己的行囊,先掏出一条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吸了吸鼻涕。

  “你是……谢昀?”

  青年点了点头,向一看见他赤红色的眼眸中,瞳孔却是竖成一条直线,淬着寒光,更像是兽类捕食的瞳仁。

  “你居然变了样子啊,阿嚏,我说,你就这么将我放在地上,也不生堆火什么的吗?”

  “为什么要生火?”谢昀问道。

  向一裹着毯子,被谢昀的问题问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想起来要怎么跟谢昀解释。

  “你看是这样,我呢,是一个人类,人类是很脆弱的,会饿,会冷,也会生病。这晚上这么冷,你还直接让我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万一我死了可怎么办,就是现在我感冒了也是不好受啊,还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在他的面前升起金赤色的火焰,灼热的火焰燎掉了他的眉毛,向一急忙往后一闪,他抬眼看见谢昀是用妖力点燃的火焰。

  向一现在的脾气要比面前的妖火还要火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人类可是很脆弱的,被火烧到也是会烫伤,不许用妖力点火,妖力是很方便的吗?随随便便用在这点小事上。”

  “那好。”

  谢昀脸上仍然是淡然的神色,覆手收了妖火。

  没有了火焰的暖意,周围夜风的寒凉便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向燃不免瑟缩着裹了裹毯子,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三分。

  “就这一次,不过你控制一点,有一点篝火取暖就行了。”

  谢昀没有说话,抬手,在向一面前形成了小小的篝火。

  向一凑了过去,用妖力燃起的火焰也泛着暖意,将他的脸烤出橘黄色的光晕。在山中从来都不缺少柴火,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些枯枝落叶。

  一边往篝火当中加柴,向一一面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谢昀。

  谢昀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在面前燃烧跳动的篝火,有别的燃料自然不需要妖力作为薪柴,他还在想在白天所发生的事。

  天道诅咒了他,那些逸散在尘世间的邪祟,所犯下的过错自然要由他来承担。清除那些邪祟,维护秩序的平衡。

  向一偷偷瞥着谢昀,妖物一般不会对自己的同一化形改变样貌,这样做费时费力。那是因为白天的那团虚影,才让现在的谢昀改变了样子吗,其实向一从醒来就一直想问了。

  “昀,我是怎么昏过去的?”

  谢昀抬眸看他,赤眸映着跳动的篝火。

  “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向一后仰,肃然起敬。“那我还有个问题,什么是我不该看到的东西呢?”

  “……”

  谢昀没有回答,向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隐瞒,可看他这幅冷着脸的模样,当真是气人。

  “算了,我换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变了样子呢?”向一问道,他已经从自己乱七八糟的行囊之中掏出一只小锅,架在篝火上,并且将水袋中的水倒入锅中。

  “因为诅咒。”谢昀回答道。

  “什么诅咒呢?”向一又问道。

  “……”

  “……”

  向一再也忍不了谢昀这样含糊其辞,避重就轻的态度了。

  “你就什么都不能说吗?就一点点都不能透露?”

  回答他的仍然只有谢昀的沉默,和在夜风中瑟瑟的虫鸣。

  “好吧,你不能说就算了,让我来捋一捋。你之所以变了样子,是因为受了诅咒。我之所以晕过去,是因为我看见了那诅咒你的东西吗?那团影子?”

  现在想起来,向一都觉得自己的背后一阵恶寒,回想起那东西的样子,还真的不好受。就好像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划过自己的大脑,然后理智溃散。

  虽说向一并不愿意回想,但他的确是从那团虚影当中看出了东西,也正是因为他是从那团虚影当中看出了东西,才会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在做封魔师的这些年,向一也见过不少会影响人类精神的妖物,甚至总得来说,控制人类的精神对妖也并不是一间难事。毕竟就是有人精神力格外薄弱,被小妖趁虚而入也是常有的事。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五章 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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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火行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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