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瞎说，天道给妖物异类的约束可只有一条，就是不可伤人，除此之外，别的都是你们在自作多情。”谢昀说道。
“……”衍月看着谢昀，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不用管我说了什么，你继续。”谢昀说道。
衍月叹了口气，“你这样一说，我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好，我现在也没有别的话想说了。现在就只能祝愿你到那边过得好了。”
谢昀垂眸，看见自己身下的法阵，脸上不免挂了一抹笑。
“你现在，要将我关进我的封印里？”谢昀看着他。
“你亲自画下的封印，想必不用我过多介绍了吧。”衍月说道：“在你那道封印当中关押千年的邪祟，积怨已久，如果它们见了你，你猜猜看会怎么样。”
“那你还当真是有心。”谢昀说道，“就算想要送那些邪祟上路，也用不着这么绕圈子。你还有什么事就快说，要不等我出来，你就没什么机会留下遗言了。”
衍月蹲下身，与谢昀沉下去的眼眸平视。“向家的那位封魔师当真是可怜，被利用，被欺骗，他那么信任你，只可惜你明知真相，却未曾明言，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法被人所接受的背叛。”
“你说得倒是好听，獬豸，叶旻所做之事，在你看来，是正义吗？”谢昀抬头，他的腰际已经沉入封印当中，可他却并没有一丝慌乱，仅仅是挑眉，看向衍月。
衍月没有答话，只是站起身来。
他的反应也正是答案，谢昀一笑。“若说是背叛，如你这样，明智结果却又给人希望的态度才是背叛吧。”
他整个人沉入封印之中，衍月看着法阵消失，抬手那盏祟器便重新汇聚，收入他的掌心。
背叛，呵，衍月抬眸，望向宅邸的方向。何为正邪，衍月要比谢昀更为清楚，只是该如何定义背叛，无人能替他做下决定。
在空气中，衍月似乎察觉出了不一样的气息，他垂眸，是那半妖。
何月玲顺着谢昀的痕迹，找到了谢昀，可她却看见衍月也在，风将他们两人的对话送入何月玲耳中，也让何月玲感觉惶恐不安。她看着谢昀的身影消失，虽然担忧，可她却无能为力，她必须要回去将此时所发生了一切告诉向燃。
只是在何月玲扭头离开的时候，雪青发色的妖物已经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何月玲觉得自己脊背发凉，即使是面对谢昀，谢昀所散发出的压迫感，也不会让何月玲 有如此恐惧的感觉。
“你打算去哪儿？”雪青发色的妖物问道，他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情感的看向何月玲，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本不应当存在于此的事物。
何月玲并不怀疑面前这只妖物会出手灭口，她必须要逃走，尽快逃走。
“我出来散散步，现在正打算回去。”何月玲说了个谎。
她只想尽快离开，谢昀是被这只妖物关入结界当中了吗，何月玲并不担心谢昀会遇到什么危险，可她也必须要回去将这一切告诉向燃才行。还有关于放下祟器的人，这关乎杀害向燃家人的真凶，她必须要告诉向燃。
“你是半妖。”衍月说道：“半妖的听力比人类要强上百倍，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也能听见。而且，你刚刚应该目睹了一切。”
何月玲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她想要逃走，可她真的能在衍月面前逃掉吗？何月玲犹豫，并且恐惧，她恐惧着面前这只妖物，恐惧这一切以至于她无法逃离。
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何月玲抬头看着衍月。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也应当回去了。向燃还需要人照顾，我就不打扰了。”
在何月玲转身的时候，从衍月指尖飞出法术，法术意图束缚何月玲的脚步。
何月玲并不肯坐以待毙，她手上手链飞起，带着金铃清脆的声响，拦住了衍月的法术。
只是挡了一下，这一下也给了何月玲足够的时间，她不再犹豫，用尽了全身法术和力气，开始逃跑。
她必须要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向燃，可现在她却必须要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跑。她不能往叶家那边去，向燃还不知道这一切，却也并不意味着向燃是安全的。
她一边他逃跑，一边在想自己应当怎么办。谢昀应当是中了陷阱，不然谢昀也不可能会被抓起来。可她现在又应该怎么办，她逃不了太久，又必须要将消息告诉向燃。
不用回头，何月玲就知道衍月在追踪自己的脚步。不光是脚步而已，何月玲知道自己早晚都会被抓住，她逃不了多远，也逃不了多久。。
可越是这样，何月玲就越不能放弃。她必须要告诉向燃这一切，不论如何。
她这样也逃不了多久，很快衍月便已经追上了她。衍月同样也会阻拦人行动的法术，他将何月玲拦下，落在何月玲面前。
“=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作为大人的客人，你为何要逃？”衍月问道。
他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何月玲也只觉得惶恐不安。
“你在后面追，我当然要逃。”何月玲说道，她已经打起了精神。
在强大的妖物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并不容易，何月玲耍了一个小小花招。本来没有可能瞒过衍月的眼睛。可能衍月他也看轻身为半妖的何月玲吧。
就是他这样的轻敌，也给了何月玲机会，原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何月玲不会有机会才对，可是现在不一样，何月玲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她也想好了自己应当怎么做。
“大人问过你一个问题。”衍月说道，咒术落在好何月玲的身边，何月玲没有机会逃跑 。
何月玲只是抬头看着他。“什么问题，我记性不太好，如果是十分无聊的问题的话，我也不会记得。”
现在她这样说，更多的是在挑衅。她记得叶旻提出的问题，就算她回答，她也就只有一个答案。
“半妖，你觉得，你是人，还是妖物。”
“有区别吗？”何月玲看着身边的咒术，她抬头，看着面前的衍月。她是不知道叶旻问她这个问题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很讨厌叶家的封魔师，讨厌叶旻。
“自然，妖有妖待的地方，人也有人的居所。人与妖，本就不应该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衍月说道。“半妖，你也是。本不应当存于世间的血脉，在此之前，应当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想要成为人，还是想要成为妖。”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何月玲手托着下巴，煞有介事的思考一番，接着她抬起头，眉眼当中带着笑意。
“听你说起来，还当真是复杂。怎么在你的口中，你也不应当存在这世间，那你为何还要留在人间呢？”
她现在需要拖些时间，要给伯兴足够的时间，让伯兴将情况告诉向燃，带着向燃离开叶家。
而现在何月玲需要尽可能的拖住衍月。
在何月玲面前的妖物抬眸，眼眸中尽是坦然。
“的确，我也不应当留在人世当中，作为妖，应当回到妖待得地方。只是有人还需要我，大人需要我帮助他达成愿景。”衍月回答，“大人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何月玲对上衍月的那双眼睛，抬手托住脸，似乎是真的在思考。
“让我想想，你家大人为何要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你身上血脉受到妖族的无人，这并非是你的错，所以大人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作伪半妖，也可以选择究竟是要成为人，还是成为妖。”
“我大概明白了。”何月玲垂下手，“如果我选择我要成为人，你就会放我走。”
“不错，我会负责剥离你身上的妖族血脉，让你作为一个凡人活下去。”衍月说。
“那如果我说，我要成为妖呢？你也要将我身上人族的那一半血脉也抽取，让我成为完整的妖吗？”何月玲又问。
这次衍月摇了摇头。“并不，当你自己选择要成为妖物的时候，你身上妖族的那部分血脉便会逐渐侵蚀你现在身上的人类血统，不用外力干涉，你自己就会慢慢变成一只真正的妖。我劝你想清楚，人可以变成妖，但妖物绝对不可能变成人。”
何月玲看见衍月脸上严肃的神色，她深吸了一口气。
“听你的意思，我必须要在这两者当中选一个？”
衍月没有回答，却相当于是默认了何月玲所提出的问题。
何月玲轻叹了一口气，很可惜，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至于衍月跟她说得话，她也不打算听。
“我生来就是半妖，诚然我也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仔细想想，我为何非要执着于做一个人，还是一只妖。我从出生就是半妖，是你们最不想看见的妖物与人血脉的结合，我为什么要抹去我血脉的存在呢？”何月玲反问一句。
不等衍月说什么，何月玲又继续开口说道：“虽说我是人与妖两方的异类，但我也是人与妖血脉结合的象征。我既是人，也是妖。这个答案我已经当面告诉过叶旻了，现在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我是半妖，既不需要选择成为人，也不需要选择成为妖。”
何月玲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衍月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并不满意何月玲的回答，何月玲不管他满不满意，本来何月玲就不是为何让他满意才说这个答案的。
伯兴已经接到了她的消息，只要伯兴将消息转达给向燃，她也就放心了。
“当真是愚蠢的回答，愚不可及。”衍月摇了摇头，他抬头看着何月玲的眸中带着怜悯。
“愚人往往会坚守自己的信念以及心中的真理，我就当你在夸我了。”何月玲对上衍月的眼睛，从衍月如镜般的眼眸当中，她看见自己的影子。
衍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想要将你听到的消息，转达给向家封魔师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