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戚风这幅模样，向燃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他看着礁石之后建起的房屋，那应当是妖术建起的屋舍。向燃还挺想去看看叶旻他们用妖术建成的房间到底如何。
只是现在出海要紧，若多耽搁，那些浮冰聚拢过来，向燃不知道还要何时才能出海。
戚风的动作很麻利，毕竟是在海上讨日子惯了，很快便扬帆出海，看见戚风这样积极的动作，向燃也说不上什么。
他们出海之后，海上的天色似乎也阴沉不少，比他们在海岸边的时候，天色要更阴沉。
戚风说这样的天色不过多久便会刮起风浪来，如果风浪太大的话，没准会将他们的船掀翻。
但说是这样说，戚风还让向燃不用担心。
他都这样说了，还让向燃不担心，向燃不知道应当怎么评价戚风的说法，只得叹了口气。
在海上往往不太能分辨方向，这样的渔船上一般都会有辨别方向的工具，戚风这艘船当然也一样。
向燃掏出自己的罗盘来，他端详着罗盘上的光点，不错的话，那应当就是叶旻的踪迹。
光点一直都指向前方，未曾变过。
“你怎么了？”何月玲走到船舷边缘，抬头看着远处乌云之中翻滚的雷霆。
向燃放下手中的罗盘，“我只是觉得，不知道应当怎么面对。”
“面对什么，叶旻，还是要报仇之后，会怎么样。”何月玲转身，靠在船舷上，她抬头，可以看见立在桅杆上的谢昀。风鼓起他的袖袍，一如船上鼓起的风帆。
“从家中出来这么久，如今大仇将得报，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向燃说道，他只能跟何月玲这么说，至于改写天道，他无法对何月玲开口。“何月玲，你在见到杀害你姐姐的凶手的时候，你是何种心情？”
何月玲低头：“在我找到杀害我姐姐真凶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很果断的杀了她。”
她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见了手上沾染鲜血。“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下不了手。我甚至无数次回想起来那时候，为何我下不了手。”
何月玲问自己，“我不明白，是因为我恨的不够真切，还是我对我姐姐的爱重不够，可我分明到现在都怀着深切的恨意，我恨她夺走了我姐姐的生命，她夺走了我最为珍重，也是最为重要的宝物。”
向燃侧头，他看见何月玲眼眸之中强烈的恨意，从那样的眼神中向燃知道，她深切的恨意。
可那缀着血丝的浓烈恨意，在何月玲的眼眸之中化开，她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温柔，还有几分无奈。
“向燃，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如果你的家人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如何选择？”何月玲问道，她低垂着头。
那只梅花妖，是以何汀兰的形象，出现在何月玲面前。向燃也不知道，如果妖物以向晚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的话，自己应当如何自处。他或许跟何月玲做出的决定无差。
何月玲无法下手报仇，并不单单是因为那只梅花妖是何汀兰的样子，也是因为那只妖物，还带着她姐姐的一部分记忆，似乎那只梅花妖存在的话，何汀兰应当也不算是真正死去。
这些何月玲没有说 ，向燃也并没有再问，两人看着海面上的风浪，陷入沉默。
“那是什么。”向燃忽然看见海天之际一点，许是风动帆行，他们靠近的速度不慢，眨眼之间便能看见天际上的景色。
何月玲回头，她也看见海面上阴云密布的景象，看到那般景象的时候，何月玲瞳孔微颤。
“那是海市蜃楼吗？”
向燃看着天际的景象，他也说不好，但看那样子，好似不太像。
“不是。”谢昀已经落在他们身边的船舷上，在他们的船周围也已经起了雾气。
原来掌舵的戚风也从船舱中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柄鱼叉，只看见他的脸上满是慌张的神色。
“诸位恩人，这海面上突然起了雾，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说道一半，便听见耳边的声音，一声一声，不知是何乐曲，如仙乐般带着超凡脱俗的缥缈。
在海面上响起这样的乐曲，根本就不像是人间。南海有鲛人歌喉美妙，却从未听闻北海之上，有仙乐缥缈。
还没等戚风震惊多久，一个浪头便打上来，船身猛烈的颠簸一下，似乎不受控制一般。
戚风大叫一声不好，他急忙冲回船舱中去，看着疯狂打转的船舵。
又一个浪头打下来，船身颠簸的更加厉害，向燃也进到船舱中来。外面掀起的浪头已经将他的衣衫浇个半透，他身上还滴着水，水珠从衣袍上流下来。
戚风脸上也带着些慌张的神色，他紧握着船舵，可单单只凭他这点力道，还不足够将船拉回航道。
“恩人，怕是不好了，我们应当是遇上了水底的暗流，船舵不听使唤，船桨也是。”
向燃看着外面的浪头，又回头看着一脸慌张的戚风。
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戚风自然知道这样的暗流意味着什么，他的脸都白了。若说怕死，倒也只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连累了向燃。
还没等戚风自责懊恼多久，船身的颠簸似乎平静下来，戚风手离开船舵，便看见眼前的船舵平稳下来，从船舱当中出去，便看见谢昀站在船头。
他抬手，从他的手上掀起法术，将船从他们所处那片风浪暗流当中抬了起来。
戚风哪里见过这种景象，看着周围飘飞的流光，不免跌坐在甲板上，嘴唇中喃喃自语。
“神仙，当真是神仙啊。”戚风这样说道。
“都说了我们不是神仙，而是妖。”
谢听禾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戚风身边，颇为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不过是一些小把戏，你也无需震惊成这幅样子吧。”
“刚才的暗流。”向燃看着她，谢听禾留意到向燃这样的神情，她轻笑，转向向燃。
“封魔师，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好似我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谢听禾摊开手，一脸无辜的模样，“若说刚才，可不关我的事，我对你们又没有什么仇怨 ，不信你问问兄长。”
她这么说，也就表示，此时当真与她无关，那这里的暗流存在，也就只能说明是这海中的异状。
至于为何如此，可能还需要查过才知道。
在船身周围的浓雾散去，似乎经过谢昀法术的加持，他们已经渡过了暗流涌动的地段，只是那样缥缈仙乐仍在耳边，并未消散。
而在他们面前的海市蜃楼也更为清晰可见，谢昀用了法术，所以他们靠近的要比想象中更快，靠近海市蜃楼之后，向燃看见海市并未如同他们身边的那些烟雾般消散，反而还清晰可见。
向燃也被眼前这样的景色震惊到，他看见在那样海市蜃楼当中的人就好像市朝中的人一样，行走起居，买卖交谈。
在抬头看见那些人的时候，戚风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在他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宛如幻梦一般，那些相熟的人，让戚风忍不住冲到船舷边上。
“大哥！”
他扶着船舷，在他面前，似乎架上了通往海市的阶梯。在海市里那些与他相熟的面孔似乎也在招着手，呼唤戚风过来。
听着他们的呼唤，戚风也忍不住翻过船舷。
一阵风从戚风的身上掠过，将他包裹起来。法术将戚风拉回现实，也将他从海面上捞起来，丢回夹板上。
谢昀立在船舷上，冷眼看着海市中的人。
那些聚拢而来的人撞上谢昀的眼神，在他们的脸上都露出笑容，接着便纷纷散去。
原本缥缈的仙乐也戛然而止，看来这样的音乐，与海市中的那些人他们的态度有所关联。
包裹戚风的那阵风也在此时散去，戚风抬手捂着头，他看见走过来的向燃，又看了看谢昀，方才的感觉，又不像是假的，他真的看见了村里的人，还有他已经死去的大哥。
戚风从夹板上爬起来，又趴在船舷边上，看着海市的方向，方才那种感觉似乎已经消失了，而在海市中的人似乎也开始各自忙着自己事，就好似全然不见旁边的船一般。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向燃走过来，他关切地询问说。
方才他看见戚风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发疯似的往船舷旁边靠去，甚至他还翻过船舷，差一点就跌入海中。
向燃并没有看见戚风所见的那副景象，也没有听见海市中人叫戚风的声音，他只听见并未止息的靡靡之音，搅扰的他头疼。
“恩人，让恩人费心了。”戚风说道，他看见海市中没有了动静，才转头看向向燃。“我刚才，在那边的集市上，看见了大哥和其他的村里人，他们喊着让我过去。”
“如果你过去，大概就真的能见到他们了。”谢昀说道。他声音冷漠，如同一桶冰水浇下来一般，让戚风也清醒过来，醒悟自己方才是被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