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是叶旻，向燃想不通，他想不通叶旻到底是有什么理由，要谋划这一切，如果说是单纯想要除去妖物，可为何要杀害封魔师。
明明找到了凶手，可向燃却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高兴，甚至他觉得自己的心头好像堵了一块，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叶旻的目的，以及那些祟器，谢昀所提及的那只妖物。
衍月，真名为獬豸的妖物，裁定正义，可何为正义，又应当如何定义善恶？向燃不清楚，他现在的脑子很乱，那些事纷纷扰扰，塞满了他的脑海，原本向燃会想，如果自己当真找到了真凶，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可是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凶手，曾经向燃所想过的所有惩罚，都已经有了想要报复的对象。可真要告诉他，向燃应当对谁复仇的时候，向燃却又陷入了犹豫。
曾经埋藏在他心底的恨意并未磨灭，他也是切实恨着杀害他家人的凶手。
可为什么，向燃不明白，曾经向燃一直都觉得自己信念坚定，他也足够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现在向燃却犹豫了，换句话说，他并不知道叶旻这样做的理由，因此才更不能理解。
“叶旻为何要这样做？”向燃问道，这句话是在问谢昀。在向燃的印象里，谢昀知道一切答案，所以也包括，为何叶旻要杀害他的家人这个答案吧。
可谢昀摇了摇，他的回答也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知道，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向燃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深究，他总觉得，这个真相突然摆在他面前，并非如他预想中那样简单。
谢昀曾经说过，斩除负罪妖物，需要辨明因果。只有弄清原委，才能算是解决事态吧。
“谢昀，我不知道我现在应当怎么做，只是觉得，这一切很复杂。”
向燃抬头，叹了一口气。“我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我见到杀害我家人的凶手，是如何的愤怒，要怎样杀了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现在我真的知道了杀害我家人的凶手，可我要比预想当中要冷静。”
谢昀看着向燃的神色。
“你的恨意是否有所减轻？”
向燃摇摇头，他的眼中浸满杀意。“并没有，谢昀，我恨着杀害我家人的叶旻，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可即使我现在从封印当中冲出去，毫无阻碍的一刀砍断叶旻的脖子，可我的家人也回不来了。”
他说着低头，谢昀看见向燃的眼角浸了血，泪水也夹带着血丝，从他的眼角滑落。
“谢昀，就算我杀了叶旻，我的血亲都回不来了。他们当晚所遭受的痛苦，他们所失去的生命，都已经无法挽回。就算我杀了凶手，又有什么用呢？”
向燃流着泪说道，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在流泪，掺杂血丝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也带来了几分凉意。
在向燃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谢昀就已经抬手，替向燃擦了脸上的泪水，他的手指触及向燃的时候，凉意让向燃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与谢昀对视，却看见在谢昀的脸上，分明便是欣慰。在谢昀的目光当中，并不是看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向燃。
“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谢昀说道，向燃已经成长许多。
向燃有些茫然的抬头，他看向谢昀，有些不解谢昀的意思，他是记得谢昀说过的话，他也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至少对于谢昀来说，似乎也并不值得让谢昀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昀收回手，脸上带着笑，自己却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也知道吗，你并没有被仇恨完全蒙蔽心神，这对你来说，难道不也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吗？”
“我并没有放下仇恨，我也不打算宽恕凶手。”向燃说道。
“我并没有想要让你放下过仇恨。”谢昀仍带着笑：“我只是让你不要被仇恨控制，不要让恨意控制你的所有情感，在真相之下，还能保持理性的思考，这才是我一直想要跟你说的。”
他的话让向燃愣了一下，此前向燃并没有想过谢昀是这层意思，他垂眸。
“可我并不认为，我的恨有半分消解，而我现在也充满愤怒。”
“你至爱的血亲被人所杀，你应当抱有恨意，也应当因此而愤怒。只是你需要在这样的恨意与愤怒之下，保持理性，这已经是成长。向燃，你不需要放下仇恨，你也无需因此事而悲伤，报仇你死去的亲人并不会回来没错，可你替他们报仇，是在安慰自己。”
谢昀说道：“就像祓除刻上天罚的妖物，祓除妖物，那些因妖物所害之人的生命也不会回来，。”
看着向燃，谢昀的目光坚定。在向燃和他对视的时候，向燃看见了他眸中的华光。
“谢昀……”
“方才那只妖物他说得不错，我才应是恶的一方。”谢昀说道，他的眼神依然笃定。“我因自身意志脱离秩序，因此背负杀孽诅咒，可我从不觉得自己代执天罚是恶，即使身染杀业，我所做之事，便是秩序规则之下的正义。”
“秩序，又是怎样的。”向燃垂眸。
“你们不是已经以十分简短的一句概括过了吗？”谢昀说道：“杀人者偿命，无论是天道秩序，还是人间法理，都践行此理。只不过天道绝对公允，而人间法理，总夹杂私情。”
向燃沉默，他并非想要否定谢昀的话，实际上他也差不多知道谢昀会这么说，可向燃不知道自己又在犹豫什么。若他想要谢昀的安慰，给他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的话，谢昀也已经给他找过了，也足以说服他。
但向燃却总觉得，还有什么，并非 如谢昀所说的那样。
他并未有一日放下仇恨，现在也如此。谢昀说的很对，为家人复仇，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慰而已。向燃从床上下来，站起身来。
不应当再有困惑，向燃这么想着，为了他的至亲，为了他自己，也要查明真相，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