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何月玲有些疑惑。“你身上的伤不是向燃弄得吗,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呆了有五十年。”
“方才不是跟你说了,这里时间的流速与外面并不一样,就算你在这里感觉过了很久,对外面的人来说,也不过瞬息一刻而已。当然,不同的人对于时间的感觉不同,对人来说,应当不会感觉到那么久。据我推测,应当是按照寿命对于时间的感觉,所以才会有相同的感觉吧。”
妖物说道,仍然慵懒地靠在空气中,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何月玲都有些生不起气来。
“如此说来,我应当比你感觉到的时间要短?”何月玲问道。
“当然,比如说,就刚刚你和我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对我来说,就像是已经过了大半年那么久,怎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何月玲并不这么觉得。“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苦中作乐嘛。”妖物继续说道,她挑眉看了一眼何月玲,难掩眉眼中的笑意。“不过随着你逐渐变成妖物,大概你的体感时间也会慢慢变得跟我一样,这样我们就有了十分漫长的相处时间,不如我们就趁此机会,重新认识一下,增进一番感情如何,小月玲。”
“我可不想和你增进什么感情,我只想赶紧出去。”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幅样子,我也可以变回兄长的样貌。”妖物说道。
“还是别了,更恶心了。”
“你就这么说我恶心,我可是会伤心的。”妖物说道,可她的样子,分明是演出来的痕迹。
何月玲不想理她,现在何月玲也知道为什么谢昀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这只妖物了。
“你知道是谁将你关进这里的吗?”
在找了一圈之后,何月玲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也就只能将目光投向这囚牢当中唯一的同伴。
妖物懒散地抬眼。“小月玲终于想起我了,你要放弃做无用功了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妖物说道。
何月玲对于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是厌恶,怎么看都觉得是面前这只妖物在故意与她兜圈子。
“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这样一点帮助都没有。”
“哎?这个答案没办法帮助小月玲吗?”妖物转了个身,手趴在空气当中,何月玲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术。现在何月玲别提多怀念谢昀冷漠并且直来直去的性格,跟他这个兄弟完全是两个极端。
妖物完全都没有被人憎恶的自知之明,只是何月玲现在没空跟妖物计较这些。虽说意识被关在这里,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情况。
似乎她的身体当真在不受控制的妖化了,面前的妖物说得不错,之前她身上感觉到的痛楚也并非有假,一切都是真实的,
何月玲看着自己的手,如果她真的变为完全的妖物,会像妖物所说一样失去理智吗?
“会的哦。”妖物回答了她的问题。
何月玲猛然抬头,便看见那只妖物脸上带着惹人生厌的笑容。
看何月玲这幅神情,妖物轻叹了一口气。
“你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我只是回答了一下你的疑问,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吧。我都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五十年,就算只是感觉到的时间,也是很漫长的。”
妖物说完,又转过头去。“你也大可以当我是在胡说八道,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到时候估计你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至少也要多和我说些话吧。”
何月玲看了她一眼,且不管她说得是真是假,面前的妖物也是何月玲能获得的唯一线索。虽说她十分令人生厌,但也正如妖物所言,在这样的意识囚牢当中,她们也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如果你知道是谁将你关在这里,没准我们就可以想办法出去。”何月玲说道,她绕到妖物面前,看着妖物慵懒的神色,不论如何,也不论是否有希望,何月玲都不愿意放弃。她也并不愿意看着自己的身体就那样妖化。
她必须要从这里出去,如果她自己出事,就违背了她想要帮助向燃的本心。
看见何月玲坚定的神色,妖物也没说激怒挑衅何月玲的话,她也只是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妖物方才开口,她与刚才嬉笑的反应不同,现在是一脸严肃,似乎也有几分认真起来。
何月玲看她这样凝重的神色,也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妖物。
“我方才说得也是实话,我的确不知道是谁将我关在这意识空间之中。我被重伤之后,从封印中逃出来,便进入了这里。”妖物说道,她抬手,手指贴合自己的脸颊,轻轻敲着自己的额角。
“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有能力将我关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妖物说道,她金色的眼瞳神色锐利起来。“兄长算一个,但兄长不会将我关起来,如果可能,他大概更想直接杀了我。”
“那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差。”何月玲说道:“除了谢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老实说没有。”妖物说道。
“……”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很强的好不好。”妖物被何月玲的眼神激怒,何月玲轻蔑的眼神的确让她觉得被嘲讽到了。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被关在这里,还被关了这么久。”何月玲问道。
她这一句将妖物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妖物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你还真是,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受了重伤的原因。那个小子的刀还真是厉害,我都被拦腰斩断了。”妖物说道,她抬手的时候,何月玲便能看见她腰腹出渗出的金色血液。
说厉害的确是挺厉害的,至少一般人被腰斩之后完全没有可能活下来。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将你关起来的。”何月玲问道。
“除了兄长之外,也就只有那么几个老家伙了,鉴于那几个老家伙都被兄长杀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大概能猜到是谁,而且出来又是在他的地界。”
“你是说衍月?”何月玲问道。
妖物抬眼,一脸茫然。“衍月?那是谁?”
“?”
两人都是满脸茫然,对视一会儿,交换了情报之后,才知晓他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獬豸那老家伙居然叫这么一个名字,真是难听,比兄长的名字还难听。”妖物说道。
结合衍月之前对自己做得事,何月玲确认一定是衍月将她们关起来的,她也应当能猜到才对。
可就算知道是谁将她们关起来,对她们如何出去也并没有任何帮助。
跟眼前妖物交谈之后,似乎她也没有一开始那样讨厌了,怎么说也要同舟共济。何月玲正视眼前的妖物,她也想知道关于眼前妖物更多的信息。
“说了这么多,你叫什么名字。”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把真名告诉你。”妖物说道。
“那我应当叫你什么?”何月玲十分诚恳。
“你还需要怎么叫我?”妖物表示疑惑,她看着眼前的何月玲,不太明白何月玲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月玲倒是没有过多解释。“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妖物吧。”
“可我就是妖物啊。”妖物一脸奇怪。
“……”何月玲觉得在某些方面,她跟谢昀不愧是兄弟。“谢昀是你兄长,那你应当也姓谢。”
“我拒绝。”妖物说道。
何月玲没有理她,只是看着她金色的眼睛。“我叫你谢听禾好不好。”
“我不需要。”妖物又说道。何月玲并没有管她的态度。
“既然你没有反对,那就叫你谢听禾好了。”
“我反对了你没听见吗?”
“谢听禾,听禾。”何月玲眉眼中带着笑意。
“我不要。”谢听禾明确表示拒绝。当何月玲一连叫了几声,叫的多了之后,也接受了何月玲的说法。
何月玲感觉并没有过多久,可对谢听禾来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虽说对妖物来说,时间的长短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在这样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精神上的磨损也逐渐加重。
就像谢听禾之前在封印当中动的那些手脚一样,现在她也跟那时的谢昀一样,没想到竟然还会落到自己头上。
何月玲也能察觉出那对精神上的磨损,只是对她来说,并没有谢听禾那么强烈。
谢听禾露出一个苦笑。
“说到底,这还是我的法术,竟然用到自己身上,还真是讽刺。”
何月玲看着她,谢听禾抬眸,金色的眼瞳中分明是纯良无辜的神色。
“这也不能怪我,獬豸找到我,说要对付我兄长。我当然乐意帮他挖个陷阱,看谢昀出事,对我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乐事。”
“……你还真是恶劣,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谢昀会想杀你了。”何月玲说道。
谢听禾脸上露出笑容。“恶劣不能说我吧,我和兄长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善恶两面,我当然喜欢看他出事。”
“我大概能看出来。”何月玲说道:“你应当是恶的那一位吧。”
“那当然……不对,你说反了,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谢听禾激动起来。
“穿衣风格和性格。”
“……有人告诉过你,不能因为别人的穿衣风格为根据来判断别人的立场。而且你记好了,我是善,他是恶,你可要记清楚了,别跟那个小子一样。”
何月玲没有再理她,只是站起身来,在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她也只能凭感觉来判断过了多久。
可感觉是最容易被干扰的东西,何月玲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的准确。
“你还没放弃啊。”谢听禾坐在地上,对她来说,过去的时间远比何月玲要久,而她也很快选择了放弃,对她来说,盯着何月玲的动作,可比找出口有意思多了。
“你知道吗,作为人类,没有妖物强大的力量和悠久的寿命,没有可以翱翔高天的翅膀,也没有遨游沧海的鳞鳃,甚至没有獠牙利爪。可就是如此脆弱的人类,却拥有世间最为珍贵东西。为他人着想的真情,奋不顾身的勇气,以及永不放弃希望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