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玲垂眸，把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隐藏下去。
“之前那是因为，我所见的并非幻象泡影，而是我真正姐姐，并不是你这种东西可以理解的了的。”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次的幻影不够真切，并不能让你觉得真实。如果是更加真实幻影的话，你也根本察觉不出破绽吧。”声音又说道。
何月玲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想要离开。
那个声音并没有放过她，而是如影随形。“关于你要变成妖物的那部分，我可没有骗你，说得也全都是真话，而且现在你也没有办法离开。”
何月玲一拳击向声音的方向，只是她并未触及到实体。何月玲缩回手，看来还真是麻烦，而且她也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只是看不见任何标志用来确定方向，所以她现在也根本无法辨明，自己应当从哪里出去。
说到底，这里也应当只是她的意识空间而已，如果她想要出去的话，应该也能轻而易举的醒来。可当何月玲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之前有所感觉的那些，是肉体上的痛苦，她的意识也就被困在这里，无法苏醒。
果然是衍月对她用了什么法术，何月玲抬手，她能触及到的，也不过是一片空茫。
“你现在正在妖化，而你作为人的意识和理性，也很快就会消散。”声音转到何月玲的面前，但何月玲看不见眼前有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空茫。
说话的声音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何月玲一拳打过去，也并未触及到实体。
“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声音说道，“作为半妖的你，同时拥有人类的意识和妖物的力量，不觉得太过贪心了吗。无论是你变化为妖也好，还是变化为人也好，都是回归于秩序。”
“你到底是谁？”
声音又转到了何月玲的身后，何月玲觉得似乎有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而声音也在这时候渐渐转化。
“月玲，半妖的存在，对秩序和规则而言，绝非正常的存在，违背于规则的禁忌，应当划为异类，而你现在人格被抽离，逐渐变回真正的异类，才算是回归正常。”
声音转化，更像是成熟的女性，搭在何月玲肩上的手也渐渐显化，指若柔夷，十指纤纤，握在何月玲肩上。
何月玲闪身躲开，这时她看清了那张脸， 并非假借何汀兰的面容，而是黑发金瞳，面容更像，更像是谢昀变化而成那个少女成年时的样貌。
她还记得谢昀化形成少女时候的样子，此时在这里见到，未免有些惊讶。
“谢昀？”
可这黑发金瞳，并不是谢昀的样貌，而他说话的语气，也绝对不会是谢昀。
面前的金瞳美人只是淡笑。“你居然见过兄长变过这副模样，还真是难以想象，我还以为，他那种人无趣死板，没什么趣味可言。”
“兄长？”何月玲看着眼前的金瞳女人，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称呼谢昀为兄长吗？谢昀还有兄弟？
不，应该问的是，妖物竟然还会有血亲同胞。并且何月玲没有听谢昀提起过，怎么说妖物有兄弟就很令人震惊了，这股震惊甚至超过了何月玲对自己境况的担心，以及对面前妖物出现的怀疑。
“至于用这种表情来看我吗？”妖物说道，她眯起眼睛，“你都要变成妖物了，趁着你还有人的意识，多跟我说几句，难道不好吗？”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何月玲说道：“我在这里出不去，是你搞得鬼吧，你最好快点放我出去。”
“你醒不过来的问题，不应当问你自己吗？”妖物说道，她伸手，摸上何月玲的脸颊。
何月玲想要躲闪，但不知怎么，她感觉自己现在没有办法躲开，似乎她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一定是面前的妖物搞的鬼，除此之外，何月玲想不出其他任何解释。
“你到底想做什么？”何月玲的声音带着愤怒，尽管面前的妖物化形与谢昀相差无几，但这只妖物可要比谢昀让人厌恶多了。
或许是她看习惯了谢昀，看着眼前的妖物，虽说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并不能打心底讨厌。
“跟你说说话，难道不好，你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多无聊。而且你哭着叫姐姐的样子，真的很可怜，我也可怜你啊，所以我就变成了你想要看到的样子，结果你完全不领情，真是叫我操碎了心。”
妖物说道，露出一副很是心痛的模样，何月玲皱着眉头。
“我并没有，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好心。”
妖物的手向下划去，停在何月玲胸前，她指着何月玲的心，开口说道：“你这里，分明就是这样想的，在我幻化出样子的时候，你还不是一头扎进我怀里了。所以说，人就是麻烦，会被虚无的幻象所蒙蔽。”
“闭嘴。”何月玲说道，抬手打开妖物停在自己胸前的手。“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赶快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呵呵，将你关起来的人并不是我，我要怎么才能放你出去呢？所以啊，我一直在跟你说，你现在却完全不能理解状况。”
何月玲看着眼前的妖物，她做出这样夸张的动作表情来，表演的动作太过明显了。何月玲垂眸，或许这只妖物说的也正是事实，她并不是被这只妖物关起来的。
“是你放下祟器，唆使那只妖物杀害了我真正的姐姐。”何月玲语气平静，她这样的语气，倒比她愤怒的样子要让人害怕几分。
不过眼前的妖物并不惧怕，她只是做出夸张的表情，似乎真的被吓到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放下那些祟器的可不是我，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可不会干涉人间之事。我那个愚不可及的兄长，不仅将自己搅了进去，还背上诅咒，真是可怜。”
一阵劲风从她的耳边吹过，吹动她垂下来的耳坠，妖物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何月玲。
何月玲依然维持着出拳的动作，这一拳并未落在妖物脸上，而是从她的耳边擦过。
妖物脸上的笑意渐浓，凑近何月玲，她身上的香气盈满何月玲的鼻腔。
“你因为什么生气了呢？因为我说了什么吗？难不成，只是因为我说了兄长。说起来，他还真是招人类喜欢，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个人类，也十分喜欢他。”
妖物抬手，她握住何月玲的手腕，在她抬手的时候，何月玲看见她腰际闪烁的金光。金光流转，却并不像是妖物自己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更像是并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还在流着金色的血。
“你受了重伤。”何月玲说道，并非疑问，而是笃定的语气。
“嗯？”妖物的金瞳收缩一下，在短暂的躲闪之后，重新落回到何月玲身上。
何月玲并没有在意她脸上的神色。
“你受了重伤，不得不躲藏在这里修养，我说得不错吧。这里应当也并非我之前所进入的意识空间，而是你捏造出来，为了欺骗我而做的圈套。”何月玲看着眼前的妖物，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既然知道眼前妖物受了重伤，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人类还真是自大，你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做一个圈套给你。我的确是受了重伤不错，拜你同行的那位同伴所赐。当然若不是兄长，我早就已经把那小子杀了。”
妖物垂手，何月玲看见她腰际闪烁的那条金线，知道是向燃和谢昀将她打伤的。
只是这样重的伤，寻常人或妖物都已经死了，面前的妖物却还活着，是因为什么原因，难不成是因为她是谢昀的兄弟。
“你是罪有应得。”何月玲说道：“不管怎样，我现在都要出去。”
向燃和谢昀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这只妖物，看这只妖物的模样，想来她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既然谢昀都没能杀了她，何月玲也不用白费功夫了。
她现在要尽快出去，如果她的身体当真在妖化，至少她清醒着总比昏迷能做的事要多。
“你出不去。”妖物说道：“这里就像是妖类的结界一样，时间与空间都与外部割裂。妖类的结界空间尚且与外部有制造结界的妖物作为纽带联系，而这个空间，根本就没有那种纽带关联。”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一个封闭的意识空间，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显而易见，一个房间，如果上了锁，里面的人就没有办法出去。”妖物说道：“我当然是被关进来的。”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何月玲觉得有些好笑，她暂且也不想管这只妖物。
“如果你想要出去的话，我劝你暂时放弃这个想法。我被关进来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小月玲，我可要比你更清楚如何在封印和意识空间之内穿梭。”
妖物在半空中坐下，似乎在那里摆放了一张坐榻一样。她慵懒地靠在空气中，头上的金翠珠饰微微摇晃。
“我找了五十年都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所以你最好是放弃，就这么看着你的身体妖化之后疯掉算了，有我陪着你，也不能算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