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抬头看着谢昀单薄的背影，他有一种感觉，谢昀已经察觉出什么，可是谢昀巧妙的将其掩盖下去。
而且他也试探过谢昀，总感觉谢昀并不能如以前一样轻松的看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也可以反过来，去窥探谢昀的思维。心念至此，向燃抬眼，看向谢昀。
在他目光触及谢昀的那一刻，谢昀猛然回头，眼眸中闪着红光，凌厉的目光似乎能将向燃刺穿。
被发现了。
理所当然，若谢昀察觉不到，向燃才觉得奇怪。谢昀只是远远看了向燃一眼，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他这一眼，却让向燃笃定了，谢昀现在并不能时时都能对他用出读心术。向燃方才有了去窥探谢昀思绪的想法，他看向谢昀的时候，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被挡在外面。
因为他想要探寻更深处的秘密，所以才会被发现吗。谢昀回头，仿佛一切如常，向燃跟了上去，还是应当找机会问问祟器的事。
只是经过了刚才那桩事，现在也不是提起来的时候。
方才巷子里的动静也引得普通人围观，看见百年老树一瞬间消失，脸上也都带着惊讶的神色。向燃他们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眼神，出了镇子，向燃掏出罗盘。
罗盘的指针指向北方，北昭都城的方向。
向燃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所以罗盘指针给了明确的方向，关于那个杀了他全家的凶手。向燃不在乎再拔一次那把刀。
“向燃，不要被仇恨蒙蔽。”
谢昀忽然说说道，向燃心神一动，回过神来。他对着谢昀露出一个笑容。
“你放心吧。”
谢昀看着向燃，他并不相信向燃所说。从刚才向燃拔出刀的状况来看，就能看出向燃并没有放下仇恨。仇恨可以激发一个人强大的潜力，但是若情绪之中只有仇恨，却会被仇恨拖入深渊。
这是谢昀并不愿意看到的，不光是因为向燃是他故友的血脉。假以时日，向燃也可以成为一位很优秀的封魔师吧，他又怎么能看着向燃误入歧途。
谢昀看着向燃，目光带着审视，似乎想要将向燃从头到脚看透一样。他的目光停留许久，终于从向燃的脸上离开。
“走吧。”
“这些祟器，究竟是怎么回事？”向燃先谢昀一步起身，坐在旁边的何月玲正在思忖应当什么时候与向燃单独商量一下，没想到向燃竟然先她一步，问了出来。
想必向燃也意识到了，谢昀 心中绝对还藏着更多秘密，并未明说。
“你并未将事情的全部告诉我们吧。”
“哦？”谢昀抬眸对上向燃的眼睛。“所以你方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侵入我的意识。”
他方才果然察觉到了，虽然向燃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有读谢昀思维的想法，但是理由是什么，并不是那么重要。
方才向燃竟然想要读出谢昀的意识，向燃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何月玲被他们两个的对话搅得有点迷糊了，向燃反过来想要读谢昀的思维，还真是难见。
“这些祟器关乎我的家人，也关乎杀我家人的凶手。我必须要知道，谢昀，我希望你并没有隐瞒。”
“呵，你觉得我在隐瞒什么？”谢昀轻笑一声，敛眸带着慵懒的神色，抬眼看着向燃。他那双赤红的眸子映着向燃坚定的脸。“跟你有关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至于其他的，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我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的告诉你吧。”
向燃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谢昀竟然会这么回答。
谢昀只是淡笑起身，“既然你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那就走吧。”
见谢昀走在前面，何月玲也站起来，拍了拍向燃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向燃站在原地，他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谢昀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告诉他。不管谢昀知不知道那些祟器，就算只凭向燃自己，他也要将这一切都调查清楚。
向燃长舒了一口气，北昭都城，等到了北昭都城，或许就能找到放下祟器的那只妖。
自从问过谢昀关于祟器的话题之后，一路上谢昀也没有再和向燃说过什么。一路上也没有再教向燃法术，或许是因为向燃对他使用过读心术的缘故。
何月玲路上倒是跟伯兴相处融洽，伯兴虽然对向燃和谢昀没有好脸色，寡言少语，但是黏着何月玲，倒是符合他外表的年纪。
从梁景家乡所在的那个镇子往北昭都城走，有平坦官道，也不如之前那样崎岖，便买了一辆马车，由向燃来赶车。
即使谢昀并没有再教向燃新的法术，但向燃总觉得自从自己五感开阔之后，似乎有不少法咒如同流水一样涌现到他的脑海当中，正如谢昀之前所说，只要掌握了方法，便能融会贯通。
官道遇不上什么劫道匪徒，妖魔邪祟也不是那么常见。这一路上倒是太平无事，向燃手上的罗盘一直指着北方。
到北昭都城原桓之前，还有别的城郭，最大的便是济梁。济梁城向燃之前也听说过，他在求学的时候，学院也有不少来自济梁的同袍，也算是与昆弥差不多的城镇。
到了城门处，向燃却没有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反而是一片肃穆。有许多穿着铠甲的北昭官兵守在城门口，挨个盘查进城的行人。
向燃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见城墙告示中贴满了布告，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案件。
虽说他们队伍有些奇怪，官兵要来文牒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就放他们进了城。
进城之后，发觉家家门户紧闭，街上有人也是行色匆匆。
按理说济梁与昆弥繁华程度应当不差，北昭虽说要比南华对商贾要求严苛，还没有到不允许开店出摊的地步，看这一片肃穆，还以为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
一连敲了三家客栈，不是闭门不开，就是说没有空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愿意开门的，还是好说歹说，客栈掌柜才愿放他们进去。
那客栈老板脸上也如城中的其他人一样，脸上带着担忧。看他的样子十分年轻，看样子三十来岁，给向燃倒茶的时候，心不在焉，茶水从杯沿漫过，倒在桌子上都没有发觉。
“老板？老板。”向燃喊了两声，客栈老板才反应过来，他道了声歉，转身到柜台上拿了一块抹布，擦了桌子上的水。
看这客栈的店面也不小，也没见伙计的影子，而且看着后面的货架都已经积尘，看着也不像常打扫的样子。
“掌柜，这店面就你一个人在管啊。怎么不招两个伙计？”
掌柜站在柜台旁边，手撑着柜台，吹了一把算盘上的灰。“我招伙计了，你们进门前没看见大门上的纸吗？”
向燃确实没有留意，看着浮着茶沫子的茶水，这茶水味道应当还不如路上驿馆所喝的粗茶。
“那怎么没见到有别的伙计。”
“招不到呗。”掌柜的说道，磕了磕账本，上面也全是灰尘，好像很久都没有开张做生意的样子。
“可我见其他的客栈伙计也挺多的，不应该招不到人。”
“那还不简单，钱少事多待遇差，还能有什么原因。”掌柜说道。“现在外头正乱着呢，要不是你给得多，我也不愿意留你们这几个人住下。”
掌柜抬眼，琉璃镜片后的眼神凌厉，从他们几个身上扫过。“现在济梁城中有妖物伤人，还没抓出来，局势正紧张着呢。你们还是外来的妖物，我可不愿惹麻烦上身。”
他竟然知道，向燃下意识的站起身，谢昀却端起面前的茶碗，吹了吹，显出红瞳白发的样子来。
“看不出来吗，这位是封魔师。”
“封魔师可算不上，哪里有不会法术的封魔师。”掌柜说道，他抬手，露出套在拇指上的扳指。青玉的扳指上篆刻着鸢尾花纹，向燃曾经在叶眺身上见过同样的纹样。
“你是叶家的封魔师？”
“我不算是封魔师，只不过是眼睛比较毒而已。”他说着，抬手敲了敲镜框。“我不比他们那些人，又不会法术，自小病弱，习不了武功。现在从商，商业才能也很是欠缺。”
从商这方面，向燃已经看出来了。
掌柜合上账本，手臂交叠撑在桌子上。“看你的样子，应当也是封魔师吧，身边还带着两只妖，还有一位半妖。来济梁是做什么的？为了除妖，还是只是路过。”
“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向燃问道。
见那掌柜轻笑一声，好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看着向燃。“我原本以为你是闻风而来捉妖的，怎么还要问我。看来是路过的。既然是路过，那就没必要知道了，还是快走吧。”
“你既然说到捉妖，想必济梁城这样的局势是因为妖物所导致的，既然遇上了，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向燃说道，掌柜听完，抬眼看着向燃，眼中神色严肃。
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摘下眼镜。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向燃才看清楚，他的瞳孔交叠，如同重影辉映。
谢昀抬眸，目光从掌柜重瞳上扫过，从眸中划过莫名神色。
“哈哈，还真是热心肠的封魔师。”掌柜笑着，将眼镜折起来，“你是从哪里来的封魔师？”
“南华。”向燃手撑着桌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掌柜忽然问这些。
听向燃说起南华，掌柜收敛了笑容，抬眼看着向燃。
“南华的封魔师，你莫不是从向家来的？”
“向燃。”向燃回答。
掌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勾起一个笑容。
“原来是向家的封魔师，也难怪是这幅热心肠，我可以告诉你。在这济梁城中，有妖物伤人，至今已经失踪了几十个人。”
“你如何断定，是妖物伤人。”坐在桌边的谢昀插了一句，他目光对上掌柜的脸。“我并未在济梁城中，发现有妖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