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从他拔出那把刀之后，他的思维就已经混乱了。那把刀似乎全然影响了他的想法，联系起来，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何月玲和谢昀看起来都那么生气了。
他们生气也是正常的，向燃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厉害，怕不是方才被谢昀拧了那一下，手腕扭到了。
而且看谢昀手上的灼伤，向燃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先赔个不是。
“谢昀，你没事吧。”向燃虽然是被法咒绑在地上，还是挣扎着开口说道。
这下连何月玲都没话说了，她也是真的佩服向燃，现在他还有心情问别人，不是应当先从地上爬起来，再说别的。
谢昀的脑回路显然也异于常人，看着向燃清醒了，也没有忙着放开向燃。大概他们两个的脑回路是一挂的，何月玲觉得自己还是在旁边看着吧。
谢昀一双眼睛看着向燃，向燃脸上横着一道红色的锁链。他之前见过谢昀用这个法咒绑过别人，现在轮到他身上，还真的挺难受的。
“你清醒了？”谢昀蹲在他身前，脸色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可就算谢昀还是淡漠的表情，向燃也能发觉出来，谢昀十分生气。
想想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向燃恨不得将脸埋到地皮下面去。他方才真的不受控制了，所以才会……向燃心虚的看了一眼谢昀 ，撞上谢昀目光之后，惭愧地别过头去。
方才也不能全然怪他，他看到那妖气形成的黑色人影 时候，有种抑制不住的愤怒冲入脑海，在那种心情得助力下，他就拔出了那把刀。
只是这次他拔出那把刀跟上次刀锋出鞘不同，上次刀锋出鞘他的意识十分清醒，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是这次他就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清醒 过来，人已经被谢昀捆在地上了。
看向燃有些别扭的神色，谢昀站起身来，挥手束缚向燃的法阵便已经消失了。向燃一骨碌爬起来，看着面前那把已经收入鞘中的刀，向燃有些紧张，不太敢去捡。
“捡起来吧，难不成你还等我来捡？”谢昀眼神从向燃身上扫过，向燃看见他手心上的灼伤，连忙弯腰捡起来。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拔出刀时的状态，虽然神思浑浑噩噩的，但经脉通畅，行云流水。而且看着那一棵翻倒的银杏树，断面整齐。那么粗的树干，他居然一刀就拦腰砍断了。
向燃对自己的武功和法术没有那么自信，所以还是那把刀的缘故吗？向燃看着手中的锈刀，这把刀用了两次，向燃还是不清楚怎样控制这把刀。
还有谢昀碰到这把刀的时候，触碰刀的地方会被烧灼。所以说这把刀还当真是对付妖物的利器，向燃看着自己手中的刀，只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弄清楚为何会被这把刀影响神智。向燃看着谢昀去查探那棵倒下的银杏，他还沉浸在之前的心情当中，并未回神，
“你刚才可吓死我了。”何月玲的声音打断了向燃的思路，向燃回头，便看见何月玲一脸气恼，向燃挠头。
“我究竟干嘛了？”
“你拔出这把刀之后，整个人好似都变了一样。”何月玲说道，她想起方才向燃的样子，背后也起了凉意。
“有那么夸张吗？”向燃对何月玲的说法表示怀疑，何月玲看他不信，脸上也带着些不悦。
“幸亏是有谢昀拦着，在你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揍你一顿 。”
听何月玲这意思，向燃觉得何月玲不是在担忧他，而是在高兴谢昀揍了他一顿。
还没等向燃再说，何月玲就已经背着手，从向燃身边走过去。
向燃将刀重新挂回腰间，手握上刀柄的时候，从刀柄上传来的熟悉的触感和温度告诉向燃，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向燃方才也真的拔刀出来，这并不是梦。只是向燃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条件，才能让这把刀锋出鞘。现在向燃手握在刀柄上，刀身与刀鞘衔接的地方，仍然被锈迹填满。向燃试着拔刀，但刀身纹丝不动。
想了一会儿，向燃发现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出结论，索性去看看谢昀有没有什么发现。
此前向燃那一刀，已经斩断了那一线妖气，也将这盏祟器的妖气连接斩断。
可向燃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巨大的一棵树竟然会是一盏祟器。他原本以为祟器都是很小的，谢昀站在倒下的树干旁边，他伸出手，在谢昀手碰到树干的时候，光华流转，树干顷刻之间，便化为尘土。
原本挂在树冠上的木笛风铃也窸窸窣窣的落下，在落到地上的时候，也变得残破不堪，最后化为齑粉。
正如倏忽逝去的三百年光阴，就连梁景的最后一点回忆也不剩了，除了记忆之外，没有人能证明关于这棵树真的存在。
向燃还有一点不明，他看着谢昀，询问道：“祟器还有这么大的吗？”
谢昀此前曾经说过，祟器是妖物执念所化，大多是一些极端的执念，或是怨念。原本向燃以为只能化成小玩意儿，可现在见到这么一棵树，着实让他惊到了。
“而且这棵树是梁景种下的，难不成妖物所化出的祟器，还能附在已有的东西上吗？”
听完向燃 的问题，谢昀抬眼看了一眼向燃。
“你似乎有一个误区。不是祟器附在了这棵树上，而是梁景种下的祟器，长成了这棵树。”
听谢昀所说，向燃愣了片刻，他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回答。或者说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答案。毕竟据梁景的回忆来看，至少也已经过了三百年。三百年前出现的祟器，和他们如今所见的祟器是同样的作用。
若这些祟器真的带有目的的话，那么以人的思维无法想象，至少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布局准备了。即使是妖，也让人很难以想象。
那棵古树已经化为烟尘，向燃低头。谢昀所说让他的思维很乱，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决断。
何月玲看着平滑的树桩，既然整棵树都是祟器，那留着树桩，是不是隐患。她转头想问谢昀，便看见谢昀和向燃两个人一言不发，就那么站着。
现在可能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何月玲一把拉住想要走过去的伯兴，继续研究着面前的树桩。就算说是祟器，感觉上与普通的树木并没有什么两样。
作为祟器的种子，也可以像普通的种子那样长大吗？就算是只对妖有影响的祟器，三百年见，也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吧，甚至就连他们到这里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棵树是祟器。
向燃和她发现不了很正常，可是谢昀却不应该。何月玲看了一眼谢昀，谢昀脸上没有别的情绪，目光淡然的落在向燃身上。
若谢昀发现了这棵树是一盏祟器，谢昀没有理由会隐瞒这件事。
何月玲皱着眉头，手摸上平滑的树桩，手指划过树桩一圈一圈的年轮，从这剩下的树桩上，她并没有感受到妖气，就连生气也一并消失了，或许这就是不用处理树桩的原因。
这棵树已经死了，何月玲收回手，她要将刚才的想法单独跟向燃说一下。不过谢昀会读心，想法也瞒不过谢昀，只能说单独告诉向燃有一个心理安慰，实际上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现在没有机会，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吧。
对于祟器可以正常生长出树木这件事，向燃依然有些震惊。谢昀倒是不觉得什么好惊讶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向燃整理了一下思绪。
“我还以为祟器都是那种小玩意儿，没想到竟然会是一整棵树。”
“种子，可以生长为树木。祟器的种子，自然也会生长成祟器的树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算这么说，向燃还是有些惊讶。谢昀屏蔽普通人认知的结界已经散去，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棵百年古树就只剩下树墩了。
“这树桩放着不管可以吗？”何月玲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问道。
“上面已经没有了祟器的气息，放着吧。”谢昀说道，他眸中划过一丝感怀，但很快便随着他的转身消失不见。“我们走吧。”
何月玲转身走到向燃身边，看着谢昀的背影。
“他应当是想给梁景留下些什么东西吧。”何月玲说道，向燃回头看了一眼何月玲，接着便轻笑道。
“或许他只是嫌麻烦。”
何月玲并不想跟向燃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她抓着伯兴的手，低头跟伯兴说道。
“小伯兴，你可不能长成向燃叔叔这样的大人，无趣，又不会说话，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还到处给人惹麻烦。”
何月玲说的话就像利剑一样，扎透向燃的心。
而伯兴看着何月玲的脸，又看了看向燃，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何月玲站起身来，从向燃身边走过，似是无意般撂下一句话。“到这里之后，你发现了这棵树是一盏祟器了吗？”
向燃回头看着被砍断的树桩，已经有新芽从树桩的边缘冒出，或许梁景也不愿这段思念就这样死去。就算这棵树是祟器生长而成，但其中饱含的思念却不带任何杂质。
这棵树是不是祟器，对梁景来说并不重要。可对向燃来说，那个凝聚而成的人影，他将梁景变成了妖，他也是向燃的仇人。
向燃眼神阴沉下来，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妖物，他都一定会将其祓除。只是方才他明明抽出了那把刀，为何没有记忆。
而且方才那种感觉，是受了这把刀影响，才会记忆模糊的吗？向燃总觉得在这把刀上面，还有很多他未解的谜团。就好像那个罗盘一样。
他们送梁景回来的是时候，并未发觉这棵树是祟器，连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出来。
向燃回头看着树桩上冒出的新芽，突变是梁景元神溃散之后才发生的吗？三百年前由梁景栽种下的祟器，到梁景回来之后发生突变。梁景原本是人，却变为妖。
若是一个以百年为期制定计划的妖物，向燃实在不能将这一切都归于简单的巧合那样简单。世间也没有那么多巧合，更多是有人细心安排，还有谢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