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谢昀开口，想要将向燃唤醒。
妖物扶着向燃的胳膊，抬起向燃的手臂，将向燃手中的刀锋对准了他面前的谢昀。
妖气在他的断臂上翻涌，新的手臂从他胳膊的断口处长出来，他伏在向燃的耳边，低声絮语。
“你看见了当晚的真相，现在由你去撕下他脸上虚伪的假面，揭穿他自以为是的正义吧。他早已经杀孽缠身，他才是这世间，最为纯粹，恶的源头。”
谢昀他看着向燃冰冷的神情，他觉得慌乱，谢昀想要靠近，可是向燃手中的刀锋指着他，他不能再前进一步。
“向燃，你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向燃举着刀，他眼中浸满冷漠凌厉的杀意。“你想说刚才我看到的，并非当晚真相吗？”
谢昀垂眸不语，对此他无话可说。
“看啊，哈哈哈。”妖物开口大笑。“你假装出来的正义一旦被人识破，没有人会站在你的身边，就连这个人类也一样。兄长，你现在说，谁是善，谁是恶。”
向燃挥刀，妖物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把雪白的刀刃，从向燃的背后刺出，穿过向燃的身体，刺入妖物的胸膛。
向燃咬着牙，抬手结咒，刀刃上向燃的血升腾，化为血咒，刻进妖物的伤口中。
“我说过，比起自以为是的正义，我更厌恶花言巧语的伪善。”
向燃说，将刀抽出来，浸满他血液的刀身散发出刺目的红光。向燃回身，刀锋毫无阻碍的切入妖物的身体。血溅在向燃的脸上，在向燃的眼眸中，也闪过的鎏金色彩。
“你……”
妖物试图用手拦住向燃手中刀锋继续切入，可他的手也被那把沾着血的刀一并斩断。从他的身上刺出凌厉妖气，那些有形的妖气从向燃身上划过。
向燃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脸上甚至都没有了凌厉的杀气，只剩下平静。
刀锋上血液跳动，化作燃烧的火焰，向燃面色平静的将刀一点一点切入妖物的身体。
此时妖物也管不了那么多，凌厉的妖气冲着向燃脖颈砍去。砍断人类的脖子，他的动作也会随之停下。
那道妖气并没有触及到向燃的皮肤，谢昀挡下了那道妖气。
他靠近向燃的部分皮肤有了烧灼的痕迹，他也只是皱眉，长枪砸在向燃的刀脊上，将妖物的身形彻底斩断。
而向燃也彻底失去了力气，疲惫和疼痛一并袭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谢昀接住了向燃，手按在向燃躯体上被贯穿的伤口。
在他的法术之下，向燃身上流血的伤口慢慢新生皮肉，重新长好，恢复如初。
妖物悬在空中的身体垂眸看着谢昀的动作，他已经无力再做什么，因此也就只能看着。
“你还不走。”谢昀说道，向燃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他毕竟受了如此重的伤，加上脱力，还会昏迷一段时间。
“我很好奇。”妖物说道。“我分明已经给他看了当晚你犯下凶案的真相，为何他还会选择站在你那一边。”
谢昀没有回答，只是将昏迷的向燃抱起来。
“你不打算回答吗？”
妖物问道。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好享受你即将到来的死亡吧。”谢昀说道。
“你知道，我又不会死，你别太期待我的死亡。”妖物说道。
“你的确是不会死，但你现在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现在在我的面前消失。”谢昀说道，他的目光从妖物云雾状的身体上划过。
“说起来，你还是如同之前一样无趣。”妖物说，他绕到谢昀面前。“你永远都无法摆脱我，这是你的宿命。”
谢昀没有说话，妖物从他面前消散，即使他并不会因此死亡，也足够他消停一段时间。
向燃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没有看见那片灌满风沙的昏瞑天空，反而是看到了木梁。他抬手摸上自己腹部的伤口。伤口已经消失了，他衣服下面，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就连之间胸前的刺伤也一并愈合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谢昀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向燃坐起身来，谢昀并没有带他回叶家，现在他们在哪里？向燃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谢昀的身影。
“谢昀？”
“我在。”谢昀开口说道，向燃看见流风汇聚灵力，凝成躯体。谢昀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垂眸的时候，向燃总觉得他眼中隐藏着什么情绪。
“这里是哪儿？”向燃问道。
“城中的房间。”谢昀说道。
“我们从封印当中出来了？”向燃又问，往日若是谢昀在人世的时候，他也不会用这样明显的异类形象出现。
“还没有。”谢昀说，“我用不了你手中的那把刀。”
“在封印当中，还有完好的房间吗？”向燃想要下床，他坐在床边就能看见窗外的景象。
谢昀也没有说谎，外面的天空不见日月星辰，一片昏瞑荒芜，的确还是在封印当中没错。
只是向燃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刚才谢昀说他们在城中，向燃下意识的以为他们回到了原桓。现在想想，封印的心脏处确实有一座城，只不过里面的建筑也早就残破不堪，一片破败景象，向燃看见周围的东西，都还是崭新的。
“你在这里没关系吗？”向燃想起来在这座城中的时候，谷梁仪妖力磨损的厉害，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而妖化，看谢昀应当也已经在他身边守了很久。
尽管封印是谢昀所画下的，可是那封印的法则也同样会影响到谢昀。
“我没事，你也不用担心，这点妖力的磨损，还没有办法影响我。”谢昀说，他淡漠的眼神落在向燃身上。
“我也已经将那只妖物在封印上做下手脚剔除，我也不会再受他的影响。”
话是这样说，向燃垂眸。
“那只妖物，死了吗？”
“没有。”谢昀回答。
向燃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我原本还以为，那一下能杀了他。”
“若是寻常妖物，便可以。”谢昀答道。
向燃抬眼，将谢昀的神色收入眼底。
“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回应向燃的是谢昀的沉默，沉默也是一种答案，答案是，不行。
若是早就知道的答案，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向燃重新躺回了床上，就算他身上的伤已经治愈，可向燃还觉得身上满是疲惫。
“他让我看见东西，那杆黑色的长枪，是当晚的真相吗？”
“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真相与否，你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要问我。”
谢昀声音低沉，他的情绪低落，似乎更像是要逃避这个问题。
“不知道，或许我只是想听你说。谢昀，你能告诉我吗？”
“……”回应向燃的是谢昀更久的沉默。
向燃抬手，用手臂盖住了脸。
就当向燃以为谢昀不会给他一个答案的时候，谢昀开口说话了。
“他给你看的，的确并非捏造出的画面。”
向燃掩在手臂下的眼睛睁开，谢昀还是说了。
在那只妖物给他看的时候，向燃就已经知道那并非捏造出的幻境。
可向燃想要听谢昀解释，他也希望谢昀给他一个解释。当晚除了他所见的那一幕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前在谢昀元神上，并没有因杀人而留下的烙印。所以人并非是谢昀所杀，可谢昀为什么要杀了那只树妖。
“那天晚上，我只是践行我的职责。”谢昀说。
“可你又的确骗了我。”向燃开口说道。
谢昀没有说话，他默认了向燃的说法。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我只想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家族，又为何会遭此惨祸。当真是因为封魔师血脉，才引得仇家上门吗？谢昀，我想知道真相，告诉我。”
谢昀垂眸，久久不言。他本应当回应向燃的质问，可他却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而他的沉默，也让向燃的情绪不再如之前那样平静。
“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都要闭口不言。谢昀，既然你看见了当晚真相，无论是什么原因，你都应该告诉我才对。在我父母的墓碑前，我发过誓，一定会为他们报仇，可现在，都过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 ，我连杀我家人的真凶是谁都不知道。”
向燃从床上坐起来，他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可现在他却觉得仿佛撕裂一样的疼痛。
“你跟我说过，你不会帮我报仇。可谢昀，我不用你帮我报仇，如果我不值得你坦诚的话，就算为了我家的那位祖先，你的故友，你至少要把你所知的真相告诉我。”
向燃伸手，他抓着谢昀的衣袍，垂下头，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了，可在他看见那样的场景的时候，又怎能不激动。
当晚谢昀用那杆黑色的长枪，将守护向家宅院的木灵树妖钉死在了树上。谢昀为何要这么做，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说。
向燃抓着谢昀衣服的手松开，如果非要让他找一个人来恨的话，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谢昀。杀害他家人的凶手可以是世间任何一只妖物，可这只妖物也不能是谢昀。
他可以忍受任何一个人欺他骗他，可谢昀不可以，唯独谢昀不可以。
从昆弥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向家那个天之骄子，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要面对的是威胁人间的妖物，他是封魔师。除了仅剩的一点友谊，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在何月玲面前，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心智坚定，他必须要迅速成长成为一个成熟强大封魔师，所以向燃不可以示弱，他不能让何月玲担心。
可看着谢昀，向燃可以质问，可以脆弱，也可以悲伤哭泣。这些是他不敢在何月玲和伯兴面前表露的情绪。
也正是因此，唯独谢昀不可以背叛，不可以欺骗。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如果谢昀也离开，他就真的再无依靠，没有人可以再让他全心全意托付真心。
“谢昀，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吧，我什么都不剩，我不想再怀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