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她的话原该有几分可信度。
但她方才坚持要柳姨娘替代侯夫人与贵妃同坐，如今再这么说，众人便不信了。
如果不是生母，谁肯在新婚之日跪拜一个妾室？
那老妪也骤然望向她，使劲呸了一下：“三皇子妃还有脸骂奴婢！您可真不愧是柳姨娘生的好女儿，欺上瞒下一把好手！”
“当年后院葬花的小女孩，分明就是太子妃，侯府真正的嫡出千金！”
“您在太子妃身上打的那些鞭痕，女婢看到过，至今还留着呢！”
“那块手帕，也是你从太子妃那里偷走的！”
“这么些年，您鸠占鹊巢，抢了太子妃的地位、娘亲、夫君，还对太子妃动辄打骂。”
“午夜梦回，您真的安心吗！？”
25
众人都被老妪话中信息量惊呆了。
“不！不！”侯夫人是最先接受不了的，她不停摇头，捏紧老妪胳膊：“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你说啊！”
她发狂地大叫起来，抓散自己的头发。
如果老妪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这些年来对我——她的亲生女儿，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老妪目露不忍之色，她最后朝侯夫人拜了三拜：
“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在座各位都是整个京城的贵人，不一定有人愿信奴婢的话。”
“奴婢苟且偷生这些年，已经活够了。今日愿以死证明真相！”
说罢，老妪拿出簪子往脖子刺去，瞬间血溅当场！
她仓仓皇来，又戚戚然去了。
众宾客纷纷站起身，不忍直视。
他们用同情的目光望向侯夫人，这个被丈夫、妾室、庶女合伙欺骗了十几年的可怜女人。
“她说的都是假的！她说的都是假的！”陆明珠气急败坏，急急转向渣爹：
“父亲！您说啊！您说我才是侯府嫡女啊！”
她的如意算盘打空了，渣爹又能说什么呢？一条鲜活的人命，死死将这无耻的一家人钉在耻辱柱上。
“哈哈！就算是又怎么样！”陆明珠神色若癫狂：“太子妃，那个贱人！她是亲生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被我虐待！嫁的男人还不是快要死了！”
“你们不知道吧！我虐待太子妃，都是侯夫人指使的！我才是三皇子妃！我才是皇后！”
“你住嘴！”侯夫人凄厉大喝一声，与陆明珠厮打在一起。
“圣旨到——”
26
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陆明珠的幻想。
圣旨言太子身体康健，责令众人速去参加太子婚宴。
斥三皇子残害血亲，识人不明，降为庶人，幽居三皇子府。
陆明珠忤逆狂悖，贬妻为妾。
定远侯欺君罔上，混淆嫡庶，褫夺封号官职，柳姨娘即刻处死。
原来皇帝迟迟未露面，是因为去太子那边了。
众人一听这还得了？纷纷给三皇子请辞跑路。
太子身体恢复，那三皇子还算个屁啊！
“不！太子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陆明珠目眦欲裂。
“毒妇！”三皇子一巴掌将陆明珠扇在地上，看向她的眼神冷酷无情。
被冒领的身份、我身上不经意露出的伤口、陆明珠数年以后才拿出的手帕，还有说是病危其实无恙的太子。
无一不变成他心中的刺。
这场婚礼，可是陆明珠交上太子投名状才得来的嘉奖啊。
三皇子一边感觉自己受了背叛，一边又觉自己被陆明珠玩弄于股掌这么多年。
昔日所爱，竟是个如此蛇蝎的卑鄙之人。
“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失去了真爱！我的姝窈！”
他双目通红，一拳一拳向陆明珠揍去。
27
陆明珠被三皇子打得重伤昏迷的消息传来时，我这边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人人都是谄媚奉承，仿佛先去赴三皇子婚宴的不是他们。
太子牵着红绸，轻轻在我耳边细语：“愿执子之手，与尔偕老。”
很好，很油腻，我脸颊微红。
我们一起朝皇帝皇后叩拜，上首两人都是笑眯眯的。
“你是个好孩子，过去受苦了，今后自有本宫这个娘宠你。”皇后温柔对我讲。
她后来跟我揶揄，是太子执意要娶我当太子妃，还不肯纳妾室。
沈国公府的人也都来为我撑场子。
那个被侯夫人砍死的陪嫁，是真的死在了十几年前。
三皇子婚宴上的老妪，是天牢里的死囚。
我为她安顿家人，她易容易声，替我赴死。
揭开十几年前的丑陋真相，是我为陆明珠新婚送上的，最后的大礼。
28
柳姨娘在圣旨到的那刻就被处死了。
渣爹骤然失去所有，他曾经为权势迎娶侯夫人，如今年过半百一场空，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圣旨没对侯夫人做任何处置，但她疯了，被沈国公府接了回去。
她疯疯癫癫，抱着布偶就说是她的女儿。一会儿语气温柔，一会儿又用力把布偶摔在地上骂骂咧咧。
沈国公府几次三番请我去看望她，我拒绝了。
其实她是无辜的，她也是被渣爹和柳姨娘蒙蔽的可怜人之一。
但我前世一生的悲剧都来源于她，最后也死于她手。
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无法原谅。
否则对不起前世惨死的自己。
除了我，谁为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申冤呢？
至于陆明珠，则跟三皇子一起被关在三皇子府里。
听闻三皇子整日酗酒，喝醉了就暴打陆明珠，怪她心思狠毒，鸠占鹊巢，让他痛失所爱。
陆明珠起先还任由打骂，有一天忍不住跟三皇子动了手，此后两人天天互殴，形同怨偶。
说实话，听了三皇子的话，我有点想吐，真的。
谁被他当做挚爱，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当然，后面我就听不到了。
我家太子找人把三皇子嘴堵住了。
28
当了太子妃的五个月后，我有孕了。
偷溜去东市买糖葫芦的路上，我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堵住。
定睛一看，竟然是三皇子。
短短数月，他已经满头白发，目光呆滞。
在我面前，他不停地扇着自己耳光：“姝窈！姝窈！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原谅我，我爱你啊！”
“你个天杀的又偷跑！还不快给老娘滚回来！”
我清楚看见三皇子瑟缩一下，被个丑婆子拽住。
是陆明珠。
她看见我，眼神再没了从前的怨毒，反而唯唯诺诺，猛地瘫软跪下：
“姐姐，姐姐，您大人有大量，求求你让太子饶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折磨了，求求你。”
我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就被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子抱在怀里。
我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他望向地上两个人，眼神冰冷，如同望着蝼蚁。
我叫那俩人滚蛋。
“对不起...”太子在我脸颊上蹭了蹭，安抚我：“是我没把他们看好，吓到你了。”
我扑哧一笑。
已经过去这么久，定远侯府那些人，早在我心中泛不起涟漪。
陆明珠当初有三皇子匆匆赶去当护花使者，如今我也有将我视如珍宝疼宠的人。
太子本不喜政事，这些日子为了我和孩子，日日忙碌，下巴都起了胡茬。
我心疼抚上他的喉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儿？”
太子眼神变得暗涩，他吻我：“都好。”
“若是男孩，就让他早日处理朝政，我带你云游四海。若是女孩，就将她宠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
远处似乎传来妇人抱着布偶呓语：
“宝宝乖...我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