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正义感
“这种乡下人最是眼皮子浅，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跟她合作，哼，别到时候把咱们场的老本都赔进去！”
刻薄的话语如同毒藤，在技术科这方小小的空间里迅速蔓延、缠绕。
张姐急得脸都红了。
“没证据的事别乱传！影响团结！”
“要什么证据？明摆着的事！”
刘莉嗤笑，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半个办公室的人听见。
“等着瞧吧，看咱们场被她坑成什么样！”
老张和小王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虽然觉得刘莉的话有些偏激，但褚家养殖场近期的异军突起，自家厂子效益的下滑，又似乎隐隐佐证着什么。
疑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长。
很快，许寒笙不讲信用，把关键技术二卖给别的养殖场，导致红光养殖场收益越来越低流言，如同带着毒性的孢子，从技术科的办公室飘散出去，借着午饭时的食堂、下班路上的闲谈、车间里的抱怨，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红光场的每一个角落。
风言风语越传越盛，越传越真，最终不可避免地吹进了场领导的耳朵里。
技术科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时，刘莉正拿着一份刚誊抄好的、关于“三号鸭舍疑似肠炎病原分析”的报告，准备送去科长办公室。
她推了推金丝眼镜，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衣领，脸上带着属于“科班技术骨干”的矜持和一丝惯有的骄傲。
门开了，李国栋站在门口，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他身后跟着场里分管生产的副厂长，一个面色沉肃的中年人。
“刘莉同志。”
李国栋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压抑的疲惫和审视。
“你跟我，还有王副厂长，去一趟厂长办公室，领导要了解一些关于外聘技术指导许寒笙同志的情况。”
刘莉心里“咯噔”一下，捏着报告的手指瞬间收紧。
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脸上迅速调整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的疑惑表情。
“了解许技术员的情况？李科长，我跟她没什么，大概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李国栋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道路。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多说，不管刘莉有没有能说的，她今天都必须往厂长那去一趟。
他眼神里的失望和冷意，让刘莉生出一丝忐忑来。
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最近厂里效益不好，好几个合作工厂都停了和红光场的合约，外面风言风语又多，厂长也苦恼得很。
听完李国栋简短的汇报和刘莉那番看似客观、实则句句引导暗示“许寒笙技术二卖、信用存疑”的说辞后，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厂长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情况就是这样。”
李国栋试图辩解。
“许寒笙同志的技术是实打实的，效果我们也验证过，至于外面那些传言，我认为缺乏依据……”
“依据？”
王副厂长沉着脸打断他，显然更倾向于刘莉的分析。
“老李，空穴不来风！桃源村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养殖场突然起来了势头，你不觉得蹊跷？还有场里工人现在都怎么说？说咱们厂快要被替代了！人心浮动动的是咱们厂的根基！跟一个信用不明、又牵扯到竞争对手的人合作，风险太大了！”
厂长沉吟良久，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做出了决定。
“好了，都别争了。
国栋啊，跟那个许寒笙的合作暂时先停一停吧，当前场里的首要任务，是稳定鲜蛋供应，解决订单量减少这类实际问题，集中精力内部挖潜。至于技术这块......”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刘莉刚交上来的、字迹工整漂亮的病原分析报告，语气缓和了些。
“刘技术员是科班出身，专业扎实，场里技术这块，还是要多依靠我们自己培养的人才，外来的和尚有时候念的经也不一定就灵，散会！”
李国栋张了张嘴，看着厂长那不容置疑的脸色和刘莉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掩饰不住的得意，最终什么也没说，脸色灰败地垂下头。
许寒笙这边刚和王经理道别，准备去县城医院看许寒笙，一抬头，就见红光养殖场的李国栋站在供销社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脸色有些沉郁的正看着她。
许寒笙推车过去：“李科长？您这是……”
李国栋勉强挤出个笑容，快步上前，眼神有些闪烁
“许同志，嗯......正好碰上，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他示意许寒笙走到旁边僻静些的巷口。
“您说。”
许寒笙心头掠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李国栋这个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大大方方的，说话做事利落果断，这么犹犹豫豫，还是第一次。
李国栋搓了搓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为难。
“是这样，许同志，咱们场……最近效益不太好，压力大，之前谈好的技术合作支持的事……厂里领导的意思，想先、先缓一缓，看看情况再说。”
许寒笙心下疑惑。
“李科长，是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之前不是谈得挺好，是技术效果……”
“不！效果是实打实的！”
李国栋急声打断，额角冒汗。
“是……是场里起了些风言风语，技术科原来的技术支撑刘同志，她……”
他顿了顿，脸上显出愤懑又难以启齿的神情。
“她对你有些误会，私下里说了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些闲言碎语传到领导耳朵里，正巧最近厂里效益不是很好，所以这才......”
点到为止，不用把话说得太清楚，依着许寒笙的聪明，大概率也能猜出十之八九。
确实，许寒笙耳朵一动，就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合着，她这是动了那位刘同志的蛋糕了？
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