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买了不少,粗盐更是论麻袋买,一口气要了三大袋!沉甸甸地堆在板车上,像几座小丘。
几个帮忙搬运的伙计累得龇牙咧嘴,看向这个瘦削姑娘的眼神都变了。
这么俊俏软糯的姑娘,做起事来这么雷厉风行,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香料摊前,八角、花椒、桂皮、小茴香……她挑得仔细,每种都抓上几大把,浓郁的辛香扑鼻而来。
摊主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样的大主顾她最欢迎了!
许寒萧在镇上逛了大半天,周至樵那两二八杠两边的竹篮都堆得满满的,还有些放不下的请了个板车跟在他们后面拉着。
最后,她脚步停在了挂着“国营副食”牌子的柜台前。
玻璃柜里,贴着红标签的白酒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微光。
太贵的酒她直接忽略,目光放在本地烧酒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柜台上敲着,心里那架算盘拨得飞快:坛子、盐、香料……大头基本搞定,剩下的钱可以买一点点酒,但也不能全花光,得留点应急的钱。
这么算下来......
“同志,这烧酒来二十斤!”
她终于下定决心,指着本地烧酒要了二十斤。
单白酒就花了十六块!这钱花出去,她心尖儿都跟着颤了一下。
板车被堆得满满当当,几乎看不到拉车的人。
车轮碾过回村必经的坑洼土路,吱呀作响。
许寒笙跟在车旁,目光扫过那些坛坛罐罐,最后定格在那几个晃荡着清澈液体的白塑料酒桶上,心头那点沉甸甸的肉疼感又浮了上来。
“十六块啊……”
她忍不住低声嘟囔,像是在说服自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咸鸭蛋的味道好才能卖上价……可这成本也忒高了点,要是能……”
念头还没转完,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地炸开一个嘎嘎的、充满嘲弄的意念波,像一把生锈的锯子锯过神经:
【嘎!
笨死啦笨死啦!两脚兽就是蠢!
河滩黏糊糊红泥巴又香又黏糊,裹上蛋蛋埋起来,比那辣死鸭的臭水水强多啦!
嘎嘎嘎!】
!
许寒笙目光一亮,立刻转头四下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芦苇荡外看见那只嘎嘎叫个不停的野鸭。
神了!
河滩的红泥巴能代替盐水埋鸭蛋?
前世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被这尖锐的意念狠狠撞开!
是了!她走访西南山区时,曾见过老乡用当地特有的红黏土腌制咸鸭蛋,那蛋黄红亮流沙,蛋白咸香透亮,风味独特至极!
那种黏土富含某种特殊的矿物质和有机质,在密封发酵过程中产生的风味物质,竟与白酒的醇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效果甚至更好!只是需要更长的腌制时间!
时间?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只要味道能上去,等得起!
巨大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瞬间淹没了所有对白酒成本的肉疼!
“周至樵!”
许寒笙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你们先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做!”
这么多东西得先拉回去,而且她也不确定河边的泥是不是真的像那野鸭说的一样好,要亲自去确认过才放心。
周至樵虽不明所以,但看到她眼中骤然爆发的、近乎灼人的亮光,知道她又有新的注意,笑着嘱咐她注意安全,就带着人先搬东西回家去了。
深秋的清水河水势已不复夏日的汹涌,变得沉缓清澈。
裸露出的河滩大片大片地铺展开,在午后明亮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湿润而厚重的赭红色。
许寒笙鞋都没顾上脱,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一片颜色最深、看起来最为细腻的河滩前。
她蹲下身,伸手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子面前闻了闻,这泥触手冰凉,滑腻异常,带着河水特有的腥气和泥土的芬芳。
微微搓动指尖,泥土被捻开,细腻如膏,毫无沙砾感,呈现出一种均匀、饱满的赭红,在阳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微光。
对,就是这种红泥!
前世在西南山区见过的上好泥料与手中的触感完美重合,许寒笙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
这不起眼的河泥,居然是上好的腌制泥料!
关键这还是免费的!她可太开心了,恨不得原地跪下磕两个头,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周至樵才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送完帮工回来,就看见许寒笙一脚泥的跑进来。
那模样,活像是不小心掉泥塘里去了。
他当即皱眉,大步上前打算看看她有没有伤到,手臂就被许寒笙一把抓住。
“快跟我走,去挖好东西!”
她神采奕奕活蹦乱跳的,看着也不是受了伤的样子,周至樵才松了口气,跟着她往外跑。
“就这里!”
河边,许寒笙指着脚下这片红得发亮的滩涂,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挖!多挖些!要这种颜色深、摸着特别黏手的泥!这种泥能顶替白酒,腌制出味道更独特的咸鸭蛋,周至樵,我捡到宝了!!”
周至樵笑起来,扬眉把她抱起走到一旁的干净草地上,给她把脚上的泥擦干净,换上他出门时顺手拿上的干净布鞋。
“别着凉。在这等我别下来,我挖就行。”
许寒笙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刚才被抱起来时一瞬间加快的悸动和心跳。
周至樵挽起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锹头深深插入湿润的河泥,再用力一撬,一大块油亮的赭红色黏土便被翻了出来。
他动作利落沉稳,每一锹下去都带起沉甸甸的泥土,很快就在脚边堆起一座赭红的小丘。
周至樵舍不得许寒笙下去,许寒笙就回家把他那二八杠推着过来,周至樵挖满两框,就给她往车上装好拉回去。
两人来来回回挖了三个小时,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舍得停手。
同村人遇见了,笑着打趣这满身是泥的两口子。
“这是打算垒墙去?”
改革的风还没吹到桃阳村这个偏远地方,这里的村民普遍都穷,房屋基本都是用泥砖垒出来的。
许寒笙和周至樵挖泥,在村里人看来,就是拿回去建房子用的。
许寒笙笑着摆摆手没回话,倒不是不想回,是这一天也太累了,她恨不得立刻回家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