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扶不上烂泥的！你侄女儿都要把咱们家拆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吴春丽的咒骂声源源不断，得到的也只有众人的鄙夷和无视。
等所有账目算清楚，看着账本上那不算少的数字，许德福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许寒笙，语气缓和了些
“寒笙，租子八年一共一百六十块，你二叔二婶家这情况你比我们了解……唉，这钱他们一时半会儿怕是拿不出，你看……”
对此许寒笙早有预料，没有丝毫犹豫：“德福叔，寒箫还在县医院等着钱救命，他们有多少我要多少，剩下的，给我打个欠条就行。”
她声音里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
“德福叔，麻烦您再给我写个分家文书。从今往后，我许寒笙和弟弟许寒箫，与二叔许海一家再无瓜葛，他们一家人是死是活都和我们姐弟没关系。”
想到前世对许倩掏心掏肺的那十数年换来的惨死结局，许寒笙就恨得牙痒。
“至于欠的八年租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吴春丽瞬间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等二叔二婶什么时候凑齐了，什么时候再给也不迟，不过我要收利息，就按村里放贷的规矩算。”
利息两个字成了压倒吴春丽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口气没上来，彻底瘫软在地，连装晕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拿回自己的东西，许寒笙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德福叔。”
许寒笙转向面色复杂的村长，声音清亮平稳。
“今天的事情谢谢您，回头寒萧身体康复，我带他上门谢您。”
村长许德福沉沉叹气，看着眼前目光清明的姑娘，只觉得许海两口子真是造孽。
“都是叔该做的，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好好照顾你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家里找你婶子说，我们能帮一定帮。”
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不说，还要照顾重病的弟弟，这丫头命苦，他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过还好，还有个周家小子在。
说起来，国家对他们这一批退伍回来的军人都是有工作安排的，这周家小子回村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一直没去县里的单位报到？
找机会得问问这是咋回事！
周至樵高大的身影始终立在许寒笙身侧，像一道沉默而可靠的山峦，隔绝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
他宽厚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握着钱、微微有些发凉的手。
许寒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快意，不再看这令人窒息的屋子一眼。
“我们走。”
去医院的路上，许寒笙一直沉默着，周至樵骑着自行车载着她，似乎察觉到她情绪异样，以为她还在为许寒萧担心。
“笙笙，钱拿到了。”
他低沉的声音被风吹送过来，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
“寒箫马上就能用最好的药，他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
“嗯。”
许寒笙低低应了一声，把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背上，那坚实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风拂过脸颊，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也吹散了许家院里那令人作呕的压抑。
回到县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闻着竟有几分安心。
病房里，许寒箫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姐！至樵哥！”
看到他们进来，少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挣扎着想坐起。
“老实躺着！”
许寒笙快步上前按住他，语气严厉。
她小心地扶弟弟躺好，这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红格手帕重新仔细包好的小布包，递给周至樵。
“先去缴住院费，告诉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不能留半点后遗症。”
许寒萧惊讶：“姐你哪来的钱？”
许寒笙扬眉：“从吴春丽身上抢来的，怎么样，你姐厉害吧！”
许寒萧“切”了一声，转过头却是偷偷红了眼睛。
他比谁都清楚，他姐拿到这些钱肯定不容易。
看着医生拿了最好的药来给许寒萧用上，许寒笙才长长地、真正地舒了一口气，悬在心口那块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地。
许寒箫住了几天院，恢复得很快，医生最后一次检查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小伙子底子不错，送来得也及时，脊椎损伤控制得很好，没有留下后遗症的风险。回去好好养着，按时吃药，定期回来复查就行，问题不大。”
这话彻底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许寒笙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办理完出院手续，三人走出医院大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许寒笙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许寒箫拄着根临时找来的木棍，下意识开口：“姐，咱直接回二叔家？”
“二叔家啊......以后都不去了。”
许寒笙脚步一顿，这几天忙前忙后的，她都忘了和寒萧说分家的事了。
爸妈的房子常年没人居住早就塌了，她这几天都在医院照顾许寒萧，也忘了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站在医院门口明晃晃的阳光下，一丝茫然突然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
现在他们能去哪呢？许家？那个充满算计、冰冷、恨不得吸干他们姐弟骨髓的地方？那她宁愿睡大街。
至于别的地方，她这人生地不熟的，手里倒是暂时还有余钱去住招待所，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周至樵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身子些许僵硬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措。
他停下脚步，将手里拎着的装着许寒箫几件换洗衣物的布包放在脚边，转过身，正对着许寒笙。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总是盛满温和与包容的眼睛，此刻却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而是直接、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道。
“寒笙。”
他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清晰得仿佛敲在人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