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村里人拍手称快，吴峰平日里横行霸道，得罪的人不少。
可暗地里，一些微妙的声音如同地底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硬气是硬气，可……这手段是不是太狠了点？吴峰再浑，那也是许倩的亲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就是，一点情分都不讲，直接把人送进去吃牢饭，啧啧，这心肠够硬的。”
“嘘小点声！你没看周家那鸡鸭养得多邪乎？连鸭子都听她的话去撞人！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
“对对对！太邪门了！她家鸡鸭就没事，别人家的就养不好，现在连吴峰都栽了……啧啧，这女人，克亲又克近，命硬得很！跟她沾上边，准没好事！”
“可不是嘛，听说周家老两口身体一直不好，周至樵当兵回来工作也没着落……搞不好就是被她克的！”
这些流言蜚语，刻意绕开吴峰咎由自取的恶行，将矛头暗暗指向了许寒笙的“狠心”、“邪门”和“命硬”。
似乎吴峰的下场，不是因为他的恶，而是因为许寒笙的“克”。
许寒笙对此置若罔闻。
吴峰伏法，她乐得清静，只顾着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在日益兴旺的养殖场上。
如今蛋的产量和质量稳步提升，她的“蛋生意”也越来越好。
等攒够去集市售卖的蛋，周至樵再次挑着沉甸甸的两箩筐蛋去县城集市。
这一次，甚至不等他完全掀开盖着的稻草，几个眼熟的老主顾就围了上来。
“周家兄弟可算来了！给我留二十个鸡蛋，十个鸭蛋！”
“我要三十个鸡蛋！家里小孙子就爱吃你家这蛋！”
“鸭蛋！鸭蛋还有没？上次买的腌咸鸭蛋，那蛋黄流油！香得嘞！”
箩筐以更快的速度见了底，周至樵腰间那个粗布钱袋比上次更加鼓胀不少。
沉甸甸的钱袋子再次落入许寒笙掌心，只是掂了掂分量，就能感受到那实实在在的丰收喜悦。
她一抬头，就对上周至樵含笑的眼，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周家灶房里飘出的肉香，成了桃阳村最扎心的味道。
那油汪汪的香气霸道地钻过破败的泥墙，溜进左邻右舍的饭桌。
村民端着豁了口的粗瓷碗，扒拉着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鼻子却不受控制地使劲嗅着风里那股诱人的荤腥。
“啧，周家这是顿顿开荤啊？”
李家婆子咂着嘴，碗沿磕得叮当响，眼神瞟向村西头。
“昨儿是炖鸡，那香味儿，勾得我家那馋猫半夜爬起来灌凉水！”
旁边蹲着扒饭的汉子闷闷“嗯”了一声，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可不，隔三岔五就闻着味儿，周家那小子天天挑着两筐蛋往镇上跑，回来那钱袋子，看着就沉手！”
“邪门！”
另一个干瘦老头把碗重重一放，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甘。
“都是一个地方的水土，偏她周家养的鸡鸭就不闹瘟？蛋还卖得死贵！别人家的苗说死就死一片，她那棚子里的苗扑腾得比谁都欢实！这……这怕不是真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道呢！”
周家饭桌上。
许寒笙夹起一块油亮喷香的腊肉，放到周母碗里：“妈，多吃点，这个不腻。”
又给周父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爸，这个炖得烂乎。”
周母看着碗里堆尖的菜，笑得眼角皱纹都舒展开了。
“够了够了，笙笙你自己吃，别光顾着我们。”
她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点红润。
周父不善言辞，只埋头扒饭，但那扒饭的速度和碗里迅速减少的肉块，无声地表达着满足。
许寒箫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说话。
“姐，咱家这鸭子是不是成精了？昨天我去看鸡舍，那只最大的麻鸭，大摇大摆挡在鸭舍门口不让我进去，那神气劲儿，跟个守门大将军似的！”
周至樵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偶尔落在许寒笙带笑的侧脸上，眼底是化不开的暖意。
他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块好肉，自然地夹到了许寒笙碗中。
“多吃点，你太瘦了。”
饭后，许寒笙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推到周母面前。
“妈，明天我陪您去趟县城卫生所找大夫好好瞧瞧，这些钱您收着，该检查检查，该抓药抓药，别省着。”
布包里是厚厚一叠毛票和分分角角的硬币，沉甸甸的，是这段时间卖蛋攒下的辛苦钱。
周母眼眶瞬间就红了，手微微发颤，想去碰那布包，临了又缩了回来。
“这……这得多少啊？使不得！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养养就好，哪用得着去县城花这冤枉钱？这钱留着，你和至樵……”
“妈！”
许寒笙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直接把布包塞进周母手里。
“身体是根本，您和爸身体好了，我们才能安心做事，以后赚更多的钱。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咱就走。”
周母握着那沉甸甸的布包，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再推辞，只是偏过头，悄悄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许寒笙就搀着周母出了门，周至樵推着新买的自行车跟在后面，车把上挂着一个空篮子。
三人步行到镇上，再搭上摇摇晃晃的早班车，一路颠簸着进了县城。
县卫生所比镇上的气派多了，白墙红字，人来人往。
周至樵忙着去挂号、排队，许寒笙则陪着周母做检查。
都是成年旧病，也没有立刻就能治好的药。
医生开了不少调理的中药丸子和西药片，又特意叮嘱：“老人家气血两亏得厉害，光吃药还不够，营养得跟上，有条件的话麦乳精是好东西，每天冲一杯喝，对身体有好处。”
周母一听这名头就直接无视。
麦乳精？那都是有钱人家吃的东西，他们这样的贫苦农户，听听就行，不敢当真。
许寒笙看着手里的中药，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
现在的医疗条件确实还没有那么发达，周母这病想根治，比她想的要困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