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上，卖苗的贩子各种口音大声吆喝，买苗的农人则蹲在筐前，翻来覆去地扒拉，捏捏翅膀掰掰嘴，只盼着能挑些好苗子回去能赚上钱。
许寒笙目标明确，她才刚开始养殖，别的动物以后再说，现在先养最简单、销路也最多的鸡和鸭！
她一路走过，锐利的目光扫过几个摊子，都没看到满意的，逛了近半小时，突然眼睛一亮，径直走向一个角落。
角落里蹲着个沉默寡言的老汉，面前几个筐里的苗明显不如别处拥挤，但那些小家伙个个精神抖擞，毛色油亮，小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叫声也格外洪亮清脆。
她蹲下身，半点没女孩子的扭捏，一探手就逮了只小鸡崽儿出来，动作轻柔又不容反抗地捏开这小鸡崽儿的喙，又检查了它的泄殖腔和脚爪。
“大叔，你家这苗不错啊。”
许寒笙对守摊的老汉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脚爪黄亮、绒毛紧实、眼睛有神、叫声脆亮，是自家抱窝的土种吧？”
这样的苗儿抗病强，耐粗饲，开产也早，最适合她这样刚起步的创业者。
老汉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布满皱纹的脸笑开了花。
“哎呦！闺女你这眼神可真毒！可不就是自家老母鸡抱的窝！比那些洋鸡秧子皮实多了！”
“行，就你家了！”
许寒笙干脆利落。
“您给我数小母鸡四十只，小鸭子公母各十只，都要最精神的！”
周至樵一直跟在她身边陪着，不多话，一切都按她的想法来。
这会儿见她敲定下来，立刻解下自行车上的口袋，和老汉一起手脚麻利地抓鸡捉鸭。
就在他们付钱时，一阵刺耳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个厉害的堂姐吗？”
许倩穿着一身崭新的碎花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褚天贵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条油汪汪、足有巴掌厚的肥膘肉，炫耀似的晃悠着，油腻腻的肥膘在阳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
经过吴春丽几天的洗脑，许倩也算是想通了，答应加到褚家去。
虽说褚天贵长得不咋样，但褚家条件好，算是村里少有的富户，她嫁过去日子确实要比现在好不少。
男人嘛，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得有钱才行。
许倩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在许寒笙沾着泥点的裤脚和周至樵那辆破自行车上狠狠剜过，最后落在扎紧口的化肥袋上。
她心底一阵快意，嘴角夸张地撇出一个极度鄙夷的弧度。
“啧，大清早的跑一趟镇上，就为了买这些鸡零狗碎？这是打算自己养鸡养鸭？我的姐，你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回去了呀！怎么，从我家要去的钱都拿去补贴别人了？不会连块像样的肉都割不起吧？”
她故意侧身，让那挂肥膘肉在许寒笙眼前晃荡得更起劲。
“诶，我们家天贵知道我爱吃肉，隔三差五就送不少到家里！瞧瞧这膘，多厚实！这才叫过日子！
你拖着那一家子病秧子，男人还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啧啧，当然就只能自己刨土养鸡鸭咯！
可怜见的，怕是连点油星都沾不上吧？都知道这年头鸡鸭不好养，买这么多回去，能养活的怕是也没几只，这日子……啧啧啧，可怎么熬哟！”
褚天贵也跟着嘿嘿怪笑，一脸谄媚地看着许倩。
周围一些赶集的人被这动静吸引，投来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
周至樵的眉头瞬间拧紧，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背青筋微凸，眼神沉得吓人。
许寒笙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甚至没看许倩一眼，仿佛那刺耳的声音只是路边野狗的狂吠。
她只是专注地把最后一个装着鸭苗的袋口扎紧，动作平稳利落，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草屑和绒毛，目光平静的扫过许倩那张因嫉妒和得意而扭曲的脸。
“说完了？”
许寒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许倩聒噪的尾音。
“说完就让开，好狗不挡道。”
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淡笑。
“你挡着我发财的路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具杀伤力。
许倩像被掐住了脖子，脸上那点虚假的得意瞬间僵住，涨成了猪肝色。
她张着嘴，还想再骂些什么恶毒的话，许寒笙却已经挽着周至樵的手臂，推着他们的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融入了集市的人流，只留给许倩一个挺直而决绝的背影。
许倩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许寒笙你个贱人，你迟早会后悔的！
褚家娶亲的排场，在小小的桃阳村算得上风光无限。
鞭炮从村口一直炸响到褚家新盖的砖瓦大屋门前，红纸屑铺了厚厚一地，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褚天贵穿着崭新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朵大红花，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着，满脸红光，粗声大气地跟人划拳喝酒。
流水席从中午一直摆到日头西斜，油腻的碗碟堆成了小山，猜拳行令、劝酒吆喝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许倩一身红艳艳的绸缎嫁衣，顶着满头俗气的塑料珠花，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中，被褚天贵半搂半抱地推进了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
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褚天贵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和汗味就扑面而来，熏得许倩直皱眉头。
“倩倩……”
褚天贵喷着酒气，肥胖的身体带着一股蛮力就压了过来。
许倩强忍着恶心，娇笑着推他。
“天贵哥，你急什么呀？外面还有客人呢……”
“管他们干嘛！”
褚天贵不耐烦地低吼，动作更加粗暴，一把打开她推攘的双手，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新房里格外刺耳。
“啊！你弄疼我了！”
许倩捂着手吃痛惊呼，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这一挣扎，彻底点燃了褚天贵的邪火。
“妈的！装什么清高？！”
他猛地扬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许倩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