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朗家有一处能用硕大形容的客厅。除去卫生间、厨房和一个狭小的卧室，其他房间的墙面全部打掉，形成一整块空间，局部用色彩斑斓的绒布做窗帘分区，墙面上挂满不知算不算艺术品的抽象画作，一长条棕红皮沙发后还立着一个和实物差不多大小的孔雀摆件。
林智上手摸了摸孔雀脑袋，手感像小鸡脑袋一样舒服，毛细密柔软。邱明朗见她对孔雀爱不释手，问她喜不喜欢标本，办公室里还留了一个白孔雀标本，林智喜欢的话就帮她把标本寄回家。
得知摆件是尸体，林智婉拒邱明朗的好意，她连林敏毓的狐狸皮草都害怕，更别提标本。
卢启晨啧啧两声，揉了揉林智的脑袋，“看起来浑身是胆，没想到连标本都怕。”说着，翻找手机里的相片，向林智炫耀自己卧房里的动物昆虫，有鹿头、猫头鹰、铁甲虫，和一只不知道是蛾子还是蝴蝶的大翅膀昆虫。
“这是蛾子还是蝴蝶。”
“可以都是，看你怎么称呼。”
“把这么大一只蛾子定在床头，不觉得恶心吗。”
“以为你要同情这只蛾子，没想到是嫌它恶心。”
“恶心的是你把蛾子放在床头的行为，不是蛾子本身，不要混淆逻辑。”
林智闪到一旁，避免被卢启晨再次揉搓脑袋。刚才卢启晨的手包住她的后脑勺，一股熟悉的身体记忆被触发，她不想在此时被这段记忆的制造者扰乱心绪。
邱明朗招呼表弟去地下车库帮忙拿酒水点心，邱明朗的女朋友涂涂带着食物已经赶到。
林智跟在卢启晨身后一起下楼，从美艳的涂涂姐姐手中接过一大盒慕斯切片蛋糕。车里还有一堆洋酒汽水果汁，卢启晨一人全包，把两袋酒水耍成杠铃，在车库练深蹲。
涂涂掀开后备箱抱出一个大音响，埋怨邱明朗非要把这么笨重的大家伙移来移去，不如直接在这个老窝安置一样的音响。涂涂本来在另一处家里等待朋友们上门，但邱明朗指明要到这边的家，她只好把东西一起带来。
卢启晨帮表哥解释几句，称今晚他要向几个表演系师兄师姐们讨教面试技巧，说不定会来几段即兴表演，所以表哥才选择客厅最大的屋子。
林智才知道邱明朗买了好几处房，一半用来开Party，一半用来出租，大多数时候开Party也是在工作。林智立马对邱明朗肃然起敬，毕竟她这个人要玩就纯粹的玩，要学习就纯粹的学习，两者无法互溶，邱明朗身处酒池肉林还能心系工作，在她这个未成年看来非常厉害。
他们把东西带上楼，邱明朗找来的面试指导员们已经到了一半，下楼的时候还显空旷的客厅突然热闹起来。
邱明朗像迎接皇家宝贝一样从涂涂手中顺走音响，向表弟和林智挨个介绍“面试指导员们”。
某某和当红小生一个公司，当红小生不打算续约，到时候某某就会成为新晋当红小生，不过林智记得这个公司还有一堆和当红小生同类型的男演员，就算当红小生走了，也轮不上名不见经传的某某；某某是文艺片大导的固定合作对象，拿过电影节的影帝，不过这个电影节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林智和卢启晨都没听说过；某某是从播音主持转行成演员，最近刚面上一个大导呕心沥血耕耘前期多年的力作，大街小巷即将被某某的电影海报覆盖......
林智和卢启晨一起发出惊叹，他俩没把邱明朗的话当真，但对学姐学长们依旧尊重。毕竟吹牛不犯法，反正这几人确实是可以传授艺考经验的科班演员就行。
音乐一响，灯光一打，林智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喝饮料吃蛋糕，听漂亮的哥哥姐姐们闲聊，围观打牌并配合一个漂亮姐姐出老千，虽然被迫吸收了不少二手雪茄和二手烟，但她加入其中玩得挺开心。
当红小生预备役被邱明朗连灌两杯伏特加，眼底浮出醉生梦死的神色，拉着林智的手对她深情吟唱情歌，唱着唱着唱出泪光闪烁，称前天同女朋友分手，女朋友把他的信用卡刷爆，还顺走两块大金表，他看在是心爱女人的份上没有报警，不然此时女朋友就该蹲局子反省悔过了。
林智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情，预备役立马泪如决堤，边哭边往林智身上凑，看起来是想抱住林智，或是躺在林智的腿上。
林智不做抵抗，冷眼旁观，她想到一个自认好玩的调侃预备役的花招，等预备役再凑近一些就在他耳边轻轻夸赞，“学长哭起来一点也不丑，只是鼻涕泡泡多了点。”刚才预备役向大家抱怨有观众反馈他哭起来太丑，让他学习当红小生的优雅哭法。
话只说到前半段，卢启晨突然从后方冒出来，用酒杯隔开预备役和林智的脸，“周哥，我同学未成年，咱们是来讨教面试经验的。”
卢启晨不由分说把林智抓走。
“我在吧台调酒倒水服务大家，以为你能记得请教师哥师姐，你倒好，憨里憨气跟着玩，小心被玩进去了。”
林智心里有数，她滴酒未沾，只是想看预备役为了泡妞还能出什么洋相，但卢启晨如此关切，她就领情地装出憨傻相，不浪费卢启晨的善意维护。
“你怎么两眼发直，看着没有平常机灵，不会被周哥那张脸迷住了吧。”
林智让卢启晨靠近，他俩蛇形走位鬼鬼祟祟绕回吧台，碰杯喝冰果汁。
“我才不信他有钱买两个劳，舍得让女朋友刷爆卡。”
“谁啊，周哥？”卢启晨没听见预备役哭鼻子时的倾诉。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刚才悄悄顺走你表哥的雪茄，塞到屁股口袋里，我怀疑雪茄已经被坐断。”
卢启晨笑得把冰果汁从鼻腔里喷出来，连声咳嗽。林智立马闪躲，用纸巾隔开两人之间的空气。卢启晨把纸巾抽走，擦擦嘴角，一口气喝光果汁。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凑到林智耳边低语：“她们都没你好看。”
林智欣慰地点点头，礼尚往来，也轻声对卢启晨耳语，“他们也只有三个人比你好看。”
卢启晨看向沙发区，整个客厅加上自己表哥只有五个男生，他翻了个白眼，朝林智的胳膊来上一拳，“就不该期待你能有什么好话。走，趁他们脑子还清醒，赶紧求学。”
他俩站姿笔直态度恭敬地向各位师哥师姐询问面试诀窍。
前辈们争相传授看家本领，追忆往昔滔滔不绝。
“真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老师看到你对表演的真挚热忱，就能在他心里多加几分。”
“绝对不要涂指甲油！避免一切不清纯的装饰，这是过来人发自肺腑的箴言。”一个漂亮师姐感伤地抽抽鼻子，“我可是考了三年才考上电影学院。”话音一落，在座纷纷鼓掌，话题歪到各自见过的年限最长的艺考生。
一个长得不像标准演员，倒像幕后工作人员的光头师哥把林智和卢启晨唤到身边，坦诚传授经验，“个性最重要，所有人的基本功大差不差，都是艺考生，谁能比谁更会演？老师选的就是好苗子，不怕稚嫩，就怕没灵气，灵气从哪儿来？当然从你们各自的特点来，把自己的特质优势发挥出来，其他就看天意吧。”
“天意”二字一出，师哥师姐们纷纷附和，似乎对天意所指感触颇深。有人一年跑三个组，三个项目都成功播出，有人一年跑二十个组，二十个项目都在不同阶段黄掉，播出遥遥无望，这是什么？这就是天意。
林智听着演员们的酒后真心话大冒险，开始提前思考如果成功考上艺校但接不到戏，或者做不成知名艺人，那就选门副业经营，例如像学姐那样投资几个饭店，开猫舍和咖啡馆。
她沉浸在美妙畅想中，卢启晨带着一身二手烟坐到她身旁，“我就做演员，不做其他打算，如果一切才刚刚开始就给自己找退路，那演员之路基本没戏了。干事业，就该孤注一掷。”
林智觉得卢启晨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有副业不算退路，为什么不能用两种代步工具上路呢，陆路开车，水路划船，多么完美。
卢启晨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想什么糊涂心思呢，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