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捂住鼻子,往旁边划拳的师姐方向挪动屁股。
卢启晨倍感屈辱,小声质问:“都在抽,就躲我一个?”
“他们抽的是雪茄,雪茄味不算恶心,烟味。”林智握拳,伸出大拇指朝下比划。
卢启晨被气笑了,“你这个女的,什么时候都不忘刻薄。”
他准备抽走茶几上最后一根雪茄,指尖刚触到雪茄屁股就被预备役周哥拦截,“未成年别闹。”显然预备役是在报复卢启晨刚才打扰他“发功”。
林智立即帮卢启晨回击:“晨晨不是未成年。”
“没事,我是帮我哥把雪茄收起来,免得被酒打湿。”
邱明朗闻声从百忙划拳中抽出一秒时间回头,周哥这才笑着把雪茄推给卢启晨,继续划拳大战。
卢启晨一手抓着雪茄盒,一手抓着林智,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绕回吧台。
“你什么时候叫过‘晨晨’这种恶心称呼,唯恐天下不乱是吧。小小一颗扁脑袋,天天想着挑事。”
“你也是扁头,好意思说我?”
他俩缩在吧台底下偷着抽雪茄,你一口我一口来回分享。
林智对雪茄没什么感觉,卢启晨倒是挺陶醉,兴致一高,开了一瓶最贵的酒,兑上雪碧和柠檬汁给林智调上一杯鸡尾酒。
“我怕喝醉。”
“别演了,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酒量。放心,一杯醉不了。”
林智小酌一口,鸡尾酒也和卢启晨分着喝。卢启晨明明酒量惊人,却像喝醉了一样闭眼靠着柜门。林智对雪茄失去兴趣,把烟递给他,扒着柜台找零食。
卢启晨拽了拽她的裙边,“等考完—”刚说三个字就卡壳,他晃晃脑袋,等林智像仓鼠一样把一块巧克力蛋糕啃完,拍掌用眼神示意“开溜”。
他俩走到沙发区向邱明朗和师哥师姐们道别,收获师哥师姐们醉醺醺的祝福。
“祝你俩高中!今年夏天正式成为小师妹小师弟。”
“也要祝我的小表弟事业爱情双丰收。”
沙发区一片笑声,都在调侃两位高中生的关系。预备役怪腔怪调让大家别逗两个小朋友,因为其中一个是未成年。
光头是这群人里唯一头脑清醒的人,得知他俩后天参加初试,建议他俩明天不要像今晚这样放纵,应该收心在旅馆备考。“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反正能不能吃上这一行的饭,终归还是看运气。”
荒郊野岭打不到车,他俩沿着马路走了两公里的路,赶上第一班地铁回到旅馆,各自回房倒头就睡。
第二天,卢启晨敲了将近十分钟的门才把林智吵醒。
林智手机关机,林敏毓联系不上女儿,便打给卢启晨,询问昨晚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卢启晨用事先编好的草稿应对,解释昨晚他俩为补课看了一晚的艺术电影。
林智迷迷糊糊听完卢启晨的背书,再打给林敏毓重复一遍。她眯着眼睛打完电话,对着屏幕定睛一看,已是午后时分。
卢启晨问她饿不饿,她还在回想来旅馆的路上有什么饭馆,卢启晨以为她不饿,点点头,表示正好省一餐,只喝水不进食,明早初试的时候脸就不容易浮肿。
卢启晨的脸时常游走在浮肿和将肿不肿的动态区间里,一旦肿起来就会变成单眼皮,帅气值骤减五成。不过林智不需要去水肿,她丢下卢启晨,独自去附近潇洒觅食,吃了半只烤鸭,喝光鸭汤,心满意足地回到宾馆找卢启晨做即兴练习。
卢启晨对这种吃独食的习性深恶痛绝,指责她好歹把身上的饭味散光了再回来。他俩吵了一会儿架,打开电视对着新闻发了一会儿呆,卢启晨换到电影频道看了一会儿译制片,林智打开行李箱挑了一会儿衣服,磨蹭到傍晚才正式练习台词和小品。
他俩互相给对方出题,林智的题目是“上班第一天”,卢启晨的题目是“在天台等人”。
林智想起小学生时期在林敏毓开的第一家美容院写作业,当时有个新来的前台,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状态。她凭借记忆构想出一个同样小心谨慎但不务正业偷偷干私事的新职员,在涂指甲油的间隙发现领导朝自己走来,立即不动声色地撤走指甲油,假装调整资料,但领导只是路过她的工位,并不在意她在做什么。她仔细打量停下脚步和其他人沟通的领导,发现领导的侧脸非常好看,她对领导产生好感和好奇,但等领导正面望过来的时候,她失望了,对领导的正面长相感到惋惜,随后继续漫不经心地涂指甲油。
卢启晨看出她的表演有一个从期待到失望的过程,既然能看出表演层次,林智轻松过关。
轮到卢启晨表演,他的神态更戏剧化,林智怀疑老头要是坐在这里,一定会狠狠羞辱自己的大侄子。
“你在等待喜欢的女孩,想对她表白,你打了小抄,在等待的过程中一直默默背诵情书,你等了很久,女孩还是没来,天突然下雨,你觉得她不会再来赴约,失望至极,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她撑着伞出现在眼前,你接过伞,最后的情绪应该是准备表白是吗。”
“是。”卢启晨收起不存在的伞,拖着椅子坐到林智对面,“西瓜子,我喜欢你。”
林智眨眨眼,抓抓脑壳。
卢启晨把她挠头的手臂压下来,“我们在一起吧。”
“请回答喜欢我的理由,和我能从这段关系里得到什么好处。”
卢启晨愤慨抗议:“难道感情是非要得到什么好处才能建立?”
“不知道,但目前我看你就像看我自己。”
卢启晨不明白:“什么意思?”
林智耸耸肩,“反正不是男女之情的意思。”
“是朋友,但也仅是朋友的意思,对吧。”
得到确认,卢启晨有些受伤,“可以啊,我就厚脸皮一点,当你是欲擒故纵了。”
林智想到绝妙的回应佳句,“脸已经够肿了,不能再厚了。”但她在脑海里斟酌片刻,感觉未免过于刻薄,只好自己偷着乐。
卢启晨就喜欢林智的缘由做阐述。林智是他遇过的最同频的女孩,两人有重叠的爱好,对待感情态度一致,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足够“酷”,他已经厌倦被每一任前女友来回纠缠的分手过程,想借着考大学的时机重新开始。
林智立马提议质疑,“我凭什么要当你摆脱前女友的工具。”
卢启晨请她稍安勿躁,至少让他把话说完。
“不管艺考结果如何,咱们都会在同一个行业发展,老头虽然嘴巴不饶人,但一定会尽力帮我铺路,当然也会帮侄子的女朋友。这个好处够大吧。”
林智用手掌撑着下巴,沉思片刻。
“老实说我有点心动。”
卢启晨翻了翻眼皮,“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永远听不出真假。反正等你跑组的时候就知道,没人帮扶的新人有多困难。”
“但老头,不是,尊敬的卢老师也只能在大剧里当配角。”
卢启晨倒吸一口凉气,抿嘴点点头,“算了,你还没接触这一行,天真浪漫很正常。”
似乎大伯混迹娱乐圈的能力被质疑让卢启晨相当郁闷,他从包里摸出烟盒,和林智大眼瞪小眼,又把烟盒塞回包里,向林智科普能在卫视大剧里充当重要配角是显示资历的最好证明。
老头已老,但并不是远离产业只在学校教书的老教授,每年递给他的本子依旧厚厚几叠,甚至还能在小项目里充当拉投资的主力,说明老头在业内还能说上话,闯荡演艺圈初期有老头这样的前辈护航是多少新人演员的梦想。
“是我造次了。”
林智站起来朝卢启晨鞠躬,再朝空气鞠躬,以示对不在场的老头的歉意。
“答案呢。”
“明天咱们几点起。”
“最迟七点,我已经预定叫醒服务。”卢启晨虚着眼睛打量她,“行,知道答案了。”说完,把林智推出房门,“不早了,我的散文还没背下来,各自练习吧。”
林智还不想回房,离开宾馆沿着附近的小巷子散步。她为初试准备了一首现代诗,早就背得比身份证号还熟。邵君发短信祝她明天初试顺利过关,又问身处首都感觉如何。
她张开双臂自转一圈,说感觉很温暖,不用穿成圆柱体也能出门,就是早餐店的选择不多,刚才她在一处面馆门口查看早上的供应餐食,发现种类匮乏且不合口味。
邵君问她和卢启晨结伴出行是否顺心,有没有吵架,毕竟再好的朋友一起外出也容易产生纷争,林智和邵君每回旅游都要走一次吵架、冷战、合好的流程。
“没有,晨晨老师虽然长得像冷血动物,但本质是活佛。”她想把方才和卢启晨的对话告诉邵君,但邵君又开始为美术老师哀愁,她把话塞回肚子里,骂邵君大脑打结,有空迷恋中年男人还不如继续和对她有意思的隔壁班男生过招,至少不是没结果的单相思。
临挂电话,邵君终结祥林嫂式诉苦,话锋一转,“上次在面馆我就想说,感觉卢启晨挺喜欢你。”
“是挺喜欢,刚才告白了。”
电话那头传来邵君的尖叫声,“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老实说卢启晨挺有意思,是个懂得满足朋友虚荣心的帅哥,也是很好的游戏伙伴,如果是高一的林智,她会顺理成章和卢启晨交往,反正先前和男生交往时她也没动脑子,跟着一时的感觉走,感到无聊或是发现男生有哪处令她不满意再分手。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她突然再也没有兴致同无法令她产生爱慕的男生交往,她对有关卢启晨的一切没有半分好奇,也没有兴趣深入他的世界。
“或许是你最近压力太大,没有精力分神,等艺考结束说不定你俩就成了。”
邵君如此总结,但林智脑海里浮现另一个模糊答案。她止住联想,再次确定不在艺考前为任何除了考试之外的事耗神。